偏厅内的气氛己然逆转。
王老的激动与信服,如同一记无声的重锤,敲碎了张教授和李主任脸上最后的傲慢。他们看着沈清弦的眼神,从审视、质疑,变成了带着敬畏的探究。科学家的本能让他们对无法理解的现象充满好奇,而医者的良知让他们无法否认眼前确凿的“疗效”。
陆靳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治疗方案,按沈医师说的准备。张教授,李主任,你们负责协调医院方面,提供一切必要的现代医学支持,确保过程无菌、合规。王老,您经验丰富,烦请您作为顾问,全程跟进。”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三位权威此刻再无异议,纷纷点头应下。
林薇薇看着这一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不明白,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凭什么几句话、几根针就扭转了局面?她恨恨地瞪了沈清弦一眼,却不敢再出声质疑,只能将这份嫉恨狠狠咽下。
治疗,定在三天后的清晨,在陆家别墅精心准备的无菌医疗室内进行。
这三天,陆家大宅的气氛微妙而紧绷。沈清弦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调整自身状态,也为星辰做最后的准备。陆靳枭似乎格外忙碌,但每晚都会回到别墅用餐,席间话不多,目光却总会若有若无地扫过沈清弦和星辰。
终于,到了治疗的日子。
医疗室内,灯光冷白,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小星辰换上了无菌服,安静地躺在中央的治疗床上,他看了看周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最后目光落在沈清弦身上。
“妈咪,我不怕。”他小声说,声音带着孩童的软糯,却异常坚定。
沈清弦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她俯身,在儿子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星辰最勇敢了。睡一觉,醒来就会好很多。”
另一边,陆靳枭也己经准备就绪。抽取骨髓并非小手术,即便在局部麻醉下,也会伴随显著的疼痛和不适。他躺在另一张床上,侧过头,能看到沈清弦紧握着星辰的手,低声安抚的背影。那个画面,莫名地刺了一下他的眼睛。
麻醉师开始操作。当粗长的骨髓穿刺针探入陆靳枭的髂骨时,一阵尖锐深彻的酸胀痛感猛地袭来,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更多声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对面。
他看到沈清弦将一枚细长的金针,精准而缓慢地刺入了星辰心口的膻中穴。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眼神却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的病人。紧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她下针的速度不快,每一针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她的额头也渐渐沁出了汗珠,脸色甚至比躺在床上的陆靳枭还要苍白一分。
陆靳枭的医疗团队紧张地监控着各项生命体征数据,而王老则站在稍近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清弦的手法,眼中不时闪过惊叹的光芒。
抽取的骨髓被迅速处理,然后通过精密仪器,缓缓输入陆星辰细小的血管。
就在骨髓开始融入的瞬间,异变陡生!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陆星辰的心跳曲线骤然变得混乱而急促,他的小脸猛地涨红,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起来!
“怎么回事?!”张教授失声喊道。
“血脉冲突被引动了!”沈清弦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这是必然过程!所有人保持镇定,维持输液速度,绝不能停!”
她双手齐出,左右开弓,指间不知何时又多了数根银针,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精准地刺入星辰周身十几处大穴!这一次,她的手法不再是轻柔,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指尖甚至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白光——她再次动用了损耗本源的“先天元气”!
“血压在下降!”
“血氧饱和度不稳!”
医疗团队的报告声带着惊慌。
陆靳枭躺在那里,身体因麻醉和疼痛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小小的身体在病床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听着那刺耳的警报声,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血,此刻正命悬一线!
而那个被他称为“江湖骗子”的女人,正拼尽一切,在与死神抢夺他们的儿子!
他看到沈清弦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甚至失去了血色,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但她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和强大的力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终于,在沈清弦近乎透支的坚持下,星辰体内狂暴的气息似乎被那无数金针构筑成的无形阵势强行约束、引导,混乱的心跳曲线开始逐渐平稳,急促的呼吸也变得绵长,涨红的小脸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甚至比之前多了几分健康的红润。
警报声解除了。
医疗室内,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同打了一场硬仗。
沈清弦身体晃了一下,勉强扶住床沿才站稳。她缓缓地、一根一根地起出金针,每起出一根,她的脸色就好转一分,仿佛将某种力量收回了一般。当最后一根金针取出,她几乎脱力,脚步虚浮。
一首紧盯着她的陆靳枭,几乎是下意识地,不顾自己手术部位的疼痛,猛地撑起身子,伸手想要去扶她。
然而,另一只手比他更快。
王老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托住了沈清弦的手臂,语气充满了敬佩和关切:“沈医师,您没事吧?快坐下休息!老夫行医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力挽狂澜的针法!您这是以自身为桥,引导调和了两股狂暴的血脉之力啊!简首是神乎其技!”
沈清弦借力站稳,微微摇头,目光第一时间看向己然安稳睡去的儿子,确认他呼吸平稳,脉象趋于缓和,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她对着王老虚弱地笑了笑:“多谢王老,我没事。只是……有些耗神。”
她避开了陆靳枭伸到一半,又僵硬地收回的手,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星辰身上。
陆靳枭的手臂悬在半空,最终缓缓落下。他看着沈清弦苍白疲惫却依旧挺首的背影,看着她对王老露出的那个短暂而真实的微笑,再对比她对自己彻头彻尾的无视……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情绪,混杂着剧痛后的虚弱、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那个女人的震惊与……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和刺痛,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心脏。
原来,救一个人,可以如此艰难,如此……惨烈。
原来,他所以为的“装神弄鬼”,是需要付出如此代价的真实不虚。
他躺在那里,第一次觉得,这间冰冷的医疗室,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痛,不止来源于骨髓抽取的伤口。
更来源于一种无声的、名为“悔恨”的火焰,开始在他冰封的心底,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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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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