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研讨会上的那声“惊雷”，其回响远远超出了凌云的想象。
接下来的几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公司里的“存在感”飙升。走在办公区，投向他的目光不再是好奇或打量，而是带着明显的认可、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以前可能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会主动跟他打招呼，甚至开玩笑地称他“凌老师”；去茶水间倒咖啡，会有人凑过来跟他讨论几句市场观点；连之前对他不假颜色的前台小姐姐，笑容都甜美了几分。
赵凯更是与有荣焉，天天把“这是我兄弟”挂在嘴边，仿佛凌云的成功有他一大半功劳。
这种被重视的感觉，确实让人有些飘飘然。但凌云骨子里的清醒让他很快压下了这点虚荣。他知道，这所有的“礼遇”，都源于苏瑾在研讨会上的那番背书，以及他那份逻辑缜密、敢于亮剑的“卖出”报告所带来的潜在价值。在这个现实无比的金融圈，能力，是赢得尊重的唯一硬通货。
然而，名声响起的“副作用”，也接踵而至。
首先感受到的是工作量的激增。不再仅仅是苏瑾首接指派的任务，其他组的研究员、甚至投资部的经理，在涉及到消费科技、互联网领域的研究时，也开始会“顺便”抄送一下他，或者首接找他讨论，征求他的看法。他的时间被切割得更加碎片化，需要快速在不同项目间切换思维。
这天下午，他正在埋头修改星辉报告的最终定稿，内线电话又响了。是投资部一位姓张的副总监，想请他帮忙快速看一下一家准备IPO的智能家居公司的招股书，重点关注其技术成色和市场竞争格局。
凌云看着眼前堆砌的工作，一阵头疼，但还是客气地应承下来，约了第二天上午给初步反馈。
刚挂断电话，手机又震动起来。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最近，他接到陌生号码的频率明显增高。有猎头，语气热情地介绍着某某私募、某某基金的机会，开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也有一些小券商或投资机构的研究员，打着“交流学习”的旗号，旁敲侧击地想套取他对某些股票的看法，或者磐石内部的研究风向。
这一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是磐石证券的凌云先生吗？”一个温和而职业的男声传来。
“我是，您哪位？”
“凌先生您好，冒昧打扰。我是《财经前沿》的记者，李明。我们对您近期关于星辉科技的研究非常感兴趣，不知您是否方便接受一个简短的电话采访，分享一下您的研究思路和对于智能穿戴设备行业前景的看法？”
媒体采访？
凌云的心跳了一下。这和他之前面对的内部讨论、甚至业绩说明会上的提问完全不同。那是相对封闭的圈子，而媒体，意味着面向公众发声。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放大解读。
他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对方言辞恳切，态度专业，并且《财经前沿》是业内颇具影响力的媒体。首接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也可能会错过一个正面展示公司研究能力的机会。
“李记者您好，感谢您的关注。不过，公司有规定，研究员接受媒体采访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批流程。我个人无法首接答应您。”他搬出了公司规定作为挡箭牌。
“理解，完全理解。”李明记者似乎早有预料，语气不变，“那能否请您帮忙向贵司的公关部门转达一下我们的采访请求呢？或者，能否提供一下相关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我们非常希望能有机会与您这样的新锐分析师进行交流。”
对方滴水不漏，显然深谙此道。
凌云只好答应帮忙转达，随后挂断了电话。他揉了揉眉心，感觉比啃完一份复杂的财报还要累。这种人际上的周旋和应对，是他之前作为小透明时从未体验过的，也是一种全新的挑战。
他将采访请求通过内部流程转给了公司的品牌与公关部，并抄送了苏瑾。很快，苏瑾回复了邮件，只有简单的一句：
“按流程走。谨言慎行。”
一如既往的简洁，但“谨言慎行”西个字，像一盆冷水，让凌云有些发热的头脑彻底冷静下来。他明白苏瑾的提醒，名声是把双刃剑，可以带来机遇，也可能瞬间反噬。
处理完这些杂事，他终于有机会重新聚焦于星辉科技的最终报告。然而，就在他刚打开文档时，内部通讯软件上，苏瑾的头像又跳动起来。
点开，是一份新的文件传输，附言言简意赅：
“看一下这家公司，‘元生医疗’，明天小组讨论。”
又一家新公司！
凌云点开文件，快速浏览了一下。“元生医疗”，一家主营心血管介入器械的上市公司，近年来通过一系列并购扩张，股价走势强劲，是不少机构的重仓股。
他粗略扫了一眼基本资料，感觉和苏瑾之前让他看的公司风格迥异。星辉科技是新兴的消费科技，而元生医疗是相对传统的医疗器械，并且是机构宠儿。
为什么突然让他看这个？
是常规的研究覆盖扩大，还是……另有深意？
他想起研讨会后，苏瑾把他叫到办公室，除了肯定他的表现外，还说过一句话：“你的能力不止于此，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单一的领域。真正的顶尖分析师，需要具备跨行业、穿透本质的能力。”
当时他以为只是勉励，现在看来，这或许就是新的考验和培养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将星辉科技的报告暂时保存关闭，新建了一个名为“元生医疗初步研究”的文件夹。大脑需要从智能穿戴的续航算法，迅速切换到心血管支架的集采政策和临床数据。
这种高强度的思维切换，让他感到疲惫，但内心深处，一种迎接挑战的兴奋感也在悄然滋生。
他知道，随着名声而来的，是更高的期望，更重的责任，和更复杂的局面。秦宇的注视、媒体的邀约、跨行业的挑战……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他这只刚刚展露头角的雏鹰，还没来得及享受天空的广阔，就必须先学会在更复杂的气流中，稳住自己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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