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贯穿九霄，杂糅着暴怒与惊惧的龙吟，成了齐天妄踏上最后一段白玉阶的号角。
他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徐。
脚下是破碎的仙玉，西周是倒塌的殿宇。南天门的废墟在他身后，杨戬那孤寂落寞、仿佛被整个三界抛弃的背影，也并未让他的脚步停顿分毫。
因果己了，故人陌路。
自此，他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唯有那通向终点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每当他的战靴踏上一级台阶，那遥远天际的龙吟便会微不可察地衰弱一分，仿佛他的脚步声，便是镇压这天帝之威的无形枷锁。
一步，龙吟声中的怒火稍敛。
又一步，龙吟声里的惊惧更甚。
当他走完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白玉阶，站在那扇象征着三界至高权柄的凌霄宝殿门前时，天地间那最后的龙吟，也随之彻底湮灭。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殿门大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但此刻，这巨兽却在瑟瑟发抖。
殿内，金碧辉煌的梁柱依旧，雕龙画凤的穹顶依旧。
只是，那往日里仙乐缥缈、紫气升腾的景象，己荡然无存。
数百名文武仙卿，或在地，或匍匐于旁，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压制到了极限。他们低着头，将面孔深深埋下，无人敢抬头看一眼门口那个缓缓走入的身影。
太白金星口鼻溢血，一身道袍被鲜血浸透，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股无形的魔威死死压在地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踏着尸骸与废墟而来的黑色战靴，跨过了凌霄宝殿的门槛。
咚。
那脚步声，像是丧钟，敲在每一个神仙的心头。
整个凌霄宝殿，万仙俯首，鸦雀无声。唯一能听见的，只有那道魔影脚踏金砖，一步步走向大殿中央的声音。
咚。
咚。
咚。
每一步，都仿佛踩碎了天庭最后的尊严。
齐天妄在殿中站定，目光越过匍匐一地的神祇，平静地落在了那高高在上的九龙御座。
御座之上，玉皇大帝一身九龙金袍，头戴平天冠，他强撑着帝王的威仪，试图用眼神中的威严来掩盖那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的脸色，在辉煌的琉璃灯火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
“妖……妖猴！”
玉帝的声音嘶哑而尖锐，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色厉内荏地咆哮起来。
“你屠戮上神，擅闯凌霄，罪无可赦！罪该万死！”
“你可知罪！？”
他试图用这雷霆般的怒吼，重新唤回自己身为三界主宰的气势，震慑住这个胆大包天的逆贼。
然而，回应他的，是齐天妄一句冰冷到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
“俺老孙来此，是为审判。”
仅仅一句话，便如一盆兜头浇下的九幽寒冰，将玉帝刚刚燃起的帝王怒火，瞬间浇灭。
审判？
他凭什么审判？
谁给他的资格审判！？
玉帝正欲再度暴喝，却对上了齐天妄那双毫无生气的、宛如深渊般的眼眸。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看待死物的漠然。
“你，是罪人。”
齐天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钻入每一位神仙的耳朵里。
他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御座上的天帝。
“其一，你身为三界主宰，却纵容属下，构陷忠良，于凌霄殿上，围杀俺老猪……此为，不仁！”
“不仁”二字落下，玉帝的面色猛地一青，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齐天妄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宣告着罪状。
“其二，你视三界为棋盘，视众生为蝼蚁，愚弄仙佛，操纵因果，只为满足你那可悲的权欲。此为，不君！”
“不君”二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玉帝的道心之上。
他的帝王气势，在这两句审判之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你……你胡说！”
玉帝的脸色由青转白，呼吸急促，指着齐天妄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朕乃天道所选，三界共主！朕所为，皆是天心！皆是定数！”
“天心？”
齐天妄嘴角扯出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你的心，也配称天心？”
“住口！”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威严，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恼羞成怒的玉帝，终于爆发了最后的疯狂！
“吼——！”
一声不再压抑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炸响！
他催动了毕生所有的修为，那属于三界主宰的浩瀚法力毫无保留地喷涌而出！
金光万道，瑞气千条！
一条威严无比的九爪金龙虚影，从他体内猛然冲出，盘旋在他的头顶！
那金龙长达万丈，龙鳞开合间，迸发出足以撕裂空间的大道法则，一双龙目更是如同两轮煌煌大日，散发着无尽的帝王威压！
“孽障！受死！”
玉帝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对着齐天妄猛地一指！
那护体的九爪金龙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咆哮着，撕裂了空间，带着足以碾碎一切神魔的恐怖气势，朝着殿中的齐天妄猛扑而去！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身为天帝的最高战力！
他要将这个敢于审判他的妖猴，彻底碾为齑粉！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齐天妄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不闪不避，甚至没有去握那根斜靠在身侧的如意金箍棒。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就在九爪金龙那巨大的头颅即将撞上他的瞬间。
齐天妄的身后，空间无声地扭曲、坍塌。
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魔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沌魔猿！
它浑身缭绕着足以吞噬光明的混沌魔气，一双血色的眼眸里，是宇宙生灭、纪元轮转的恐怖景象！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九爪金龙扑至的刹那，漠然地……
张开了嘴。
那张嘴，仿佛一个连接着万物终点的黑洞。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
那威风凛凛、代表着天帝至高权威的九爪金龙，它的头颅，被那混沌魔猿的虚影，一口咬住！
“嗷——！！！”
金龙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哀鸣！
那不是龙吟，而是临死前的悲嚎！
在所有神仙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坚不可摧的龙首之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漆黑裂纹！
下一刻。
嘭！！！
九爪金龙的头颅，连同它那不甘的哀鸣，被魔猿一口咬得粉碎！
金色的光雨漫天飞溅，那是破碎的大道法则与龙气精华。
魔猿虚影咀嚼了一下，似乎对这味道不甚满意，随手一挥，便将金龙残破的身躯拍成了漫天光点，彻底消散。
“噗——！”
御座之上，玉皇大帝如遭雷击。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帝血，那血液洒满了身前的龙案，也染红了他华贵的金袍。
他浑身的力量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在了宽大的龙椅上。
脸上的暴怒、疯狂、威严，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干脆，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死寂的大殿中，齐天妄缓缓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在御座上的“罪人”身上。
他抬起手，一指点向龙椅上口吐金血、面无人色的玉帝。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殿中，宣判了最终的结局。
“你的罪，说完了。”
“现在，从我的位置上……”
“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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