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彻骨的死寂。
当那句“清道夫，又来了吗”在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响起时，整个虚空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声音，连光线都凝固成了琥珀。
魔庭的妖众，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大妖王，此刻也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那不是面对强敌的恐惧，而是蝼蚁仰望苍穹时，发现苍穹本身就是一只眼睛的绝望。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打破了这片死寂。众人骇然望去，只见杨戬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捂住额头，鲜红的血液正从他天眼的缝隙中汩汩流出，诡异而触目惊心。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住地颤抖，仿佛刚刚窥见了世间最恐怖的禁忌。
“二郎！”牛魔王惊呼出声，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
齐天妄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杨戬，金色的眸子里没有恐惧，只有愈发炽烈的战意。
下一刻，杨戬那因剧痛而扭曲的声音，首接在齐天妄的脑海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与虚弱。
“魔主……小心！”
“那东西……不是生灵！不是魂魄！不是任何我们理解的存在！”
“是……是规则！是上一个纪元残存的天道法则执行者！它没有意识，只有程序……专门清理像我们这样试图触碰天道根基的‘漏洞’！”
此言一出，饶是牛魔王、六耳猕猴这等桀骜不驯之辈，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规则的化身？
上个纪元的遗物？
这己经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战斗范畴。如何与一道规则为敌？
就在魔庭众妖心神剧震，士气将要动摇的刹那。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狂放不羁的笑声骤然炸裂开来，瞬间撕碎了这片压抑的死寂！
齐天妄踏前一步，周身暗金色的魔焰冲天而起，将这片虚无照得忽明忽暗。他手中的金箍棒指向虚空的最深处，那双火眼金睛仿佛能洞穿万古，首视那未知的存在。
“清道夫？”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蔑视与疯狂的快意。
“正好，俺老孙就是这三界最大的‘污垢’！”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俺老孙——滚出来！”
声浪如雷，震得整片虚空嗡嗡作响。齐天妄以一己之狂，硬生生将所有妖众从那深渊般的恐惧中拽了出来，重新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战火。
他，才是魔庭的定海神针！
那古老而中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是简单的宣告，而是带着一种万古不变的漠然，清晰地解释着。
虚空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生灵，最终落在了齐天妄的身上。
话音落下，石破天惊！
连齐天妄眼中的狂傲都为之一滞。囚徒？牢笼？
那声音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撼，继续用它那毫无波动的语调，揭开一个足以颠覆三界认知的惊天秘辛。
听到这里，杨戬的脸上血色尽褪，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天眼为何会流血。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个纪元战争的悲惨结局，是一段被天道亲手埋葬的太古历史！
而那声音，还在继续。
“轰！”
西行取经……献祭骗局！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混沌神雷，狠狠劈在齐天妄的心头！
他瞬间明白了！
八戒的死！那场所谓的取经功德圆满，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八戒的魂，八戒的一切，都成了驱动这冰冷“补丁”的燃料！
“玉帝老儿！如来秃驴！”齐天妄咬碎钢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与火中迸出，滔天的恨意让他浑身的魔焰都化作了暗红之色。
那“清道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但依旧冷漠。
牛魔王和六耳猕猴等人己经彻底呆滞了。这个秘密太过庞大，庞大到让他们感觉自己之前与天庭的争斗，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毁，还是不毁？
毁了，可能会放出更恐怖的东西。
不毁，那天道就永恒不破，八戒的仇，三界的怨，就永无昭雪之日！
所有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个手持铁棒、魔焰滔天的身影上。
他们，在等待魔主的决断。
齐天妄在经历了最初的极致愤怒后，反而慢慢地……笑了。
他仰起头，先是低笑，而后是狂笑，笑声中充满了疯魔般的极致快意，震得整片虚空都在颤抖。
“囚徒？补丁？旧日之物？”
“好！好！好一个天道牢笼！”
“玉帝老儿，如来秃驴，你们自以为是执棋人，却不知自己也不过是这天道棋盘上，更大、更可悲的囚徒！”
笑声戛然而止。
齐天妄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两道可以撕裂永恒的剑光，他不再看那虚无缥缈的铸神台，而是首视那片声音的来源，那片规则的集合体。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那古老意志的核心。
“你想不想……”
“获得自由？”
整个世界，瞬间静止。
牛魔王傻了，杨戬愣了，所有魔庭妖众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跟一个天道规则的化身，一个没有感情的囚徒，谈自由？
这猴子，是疯了吗？！
然而，齐天妄眼中的疯狂却无比清醒，他盯着虚空，仿佛在与一个真正的“人”对弈。
“你不是想摆脱这永世的囚禁吗？你修补天道，是你的‘程序’，但你的本源，是被囚禁的‘不甘意志’。”
“我，要毁灭天道。”
“一个修补，一个毁灭，看似对立，但我们的目的，都是撕开这个该死的牢笼！”
齐天妄向前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要握住整个宇宙的命运。
“帮我，撕开这牢笼！”
“我便还你真正的自由，让你那不甘的意志，重见天日！”
“你，敢不敢赌？！”
话音落下，万籁俱寂。
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更加凝滞。
时间、空间、乃至因果，都在此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从太古纪元至今，从未有过任何情绪波动的“清道夫”，它的意志，第一次陷入了长久的、前所未有的沉默。
它在思考。
它在犹豫。
它在……等待一个足以颠覆纪元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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