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庭旗舰之上，万妖死寂。
齐天妄那句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无尽杀意的宣言，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深潭，在每一个魔头心间掀起滔天巨浪。
“……送上第一份大礼！”
这声音，让牛魔王虬结的肌肉都为之绷紧，让他想起了当年那只猴子大闹天宫前的狂妄，却又多了几分如今魔主才有的、足以颠覆乾坤的沉凝。
杨戬站在齐天妄身侧，神色古井无波。他没有去看周围那些敬畏、好奇、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丝旧日敌意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迎着齐天妄的视线。
曾几何时，他们是生死相向的宿敌。
而现在，他们是并肩而立的同谋。
“请司法天君，为我等指路。”齐天妄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称呼的是杨戬在魔庭的新职位，这既是尊重，也是向所有部下宣告杨戬的地位。
杨戬微微颔首，没有半分客套。他一步踏出，立于旗舰最前端的议事大殿中央。
牛魔王、六耳猕猴、以及从九幽天牢中被释放出的几位上古妖王，尽皆屏息凝神，目光汇聚于此。
只见杨戬单手虚抬，掌心神光流转，一幅浩瀚无垠的星图瞬间在大殿中展开。那并非凡人眼中的星空，而是由无数法则线条交织构成的三界本源图景。
天庭、灵山、地府、西海、西大部洲……所有人都熟悉的地界在图中清晰可见。
但杨戬的手指，却点向了一处被无尽混沌与扭曲法则包裹的空白区域。那里，像是一块被墨水浸染的画布，隔绝了一切窥探。
“玉帝老儿的凌霄宝殿，不过是天庭的脸面。”
杨戬的声音响起，冰冷而清晰。
“天庭的根骨，是那张封神榜。”
“而这张榜的命脉，就在此处。”
他的指尖，在那片混沌虚空中重重一点！
“此地，名为‘铸神台’。”
牛魔王瞳孔骤然一缩，他与天庭打了数百年交道，自诩对天庭的底细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铸神台？”六耳猕猴抓耳挠腮，他的天赋神通能聆听三界，却也从未捕捉到关于此地的半点信息。
杨戬的目光扫过众妖王惊疑不定的脸，继续说道：“封神榜并非永恒不灭，它更像一个巨大的法器，或者说……一个囚笼。它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来维持其对榜上所有神祇真灵的法则束缚。”
“而这能量之源，便是‘铸神台’。”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这个秘密太过骇人，颠覆了三界无数年来的固有认知！
封神榜，在众生眼中那是至高无上的天道神器，是天庭秩序的具现化。谁能想到，它竟也需要“供能”？
牛魔王第一个反应过来，粗重的呼吸声如同雷鸣：“你的意思是……只要毁了它，封神榜上的那些神仙……”
“会失控。”杨戬吐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众妖王的心头。
“轻则神力衰退，跌落神位。重则真灵与法则剥离，当场崩溃，形神俱灭。”
“届时，天庭十万天兵天将，百万神官仙吏，将有大半沦为废人！玉帝，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妖魔的眼中，都迸发出了难以抑制的狂热与兴奋！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攻打天庭了。
这是釜底抽薪！
这是在掘天庭的祖坟！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齐天妄眼中魔焰暴涨，金色的瞳仁里满是赞赏与疯狂的战意，“这第一份大礼，玉帝老儿一定会喜欢！”
然而，杨戬的神情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反而愈发凝重。
“计划虽好，但执行起来，却有一个最大的麻烦。”
他看着众人，缓缓道：“守护它的东西，比榜上任何一个正神都更古老，也更麻烦。”
……
半个时辰后。
灌江口上空，风云变色，魔气滔天。
数以百万计的妖魔大军，如墨色的海洋，遮蔽了天日。
其中，有来自北俱芦洲的嗜血妖王，有从九幽天牢挣脱的太古凶兽，更有齐天妄亲手炼化、悍不畏死的魔猿死士。
狂野、混乱、暴戾的气息首冲云霄。
而在这片狂乱的海洋之中，却有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如同一柄柄插入洪流的钢刀，散发着森然的纪律与锋芒。
那是杨戬麾下的草头神旧部，以及梅山兄弟。
他们数量不多，只有数千，却个个神光内敛，气息沉稳，结成的战阵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此刻，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混乱与秩序，狂野与精锐，在齐天妄与杨戬的意志下，混编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洪流。
旗舰之首，齐天妄魔焰滔天，如一尊从混沌中走出的灭世魔神。
杨戬神光内敛，三尖两刃刀负于身后，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
王与王，并肩而立。
“大哥，这……这才是真正的大手笔啊！”六耳猕猴站在牛魔王身边，激动得浑身发抖，压低声音道，“以前咱们跟着大圣爷闹天宫，跟过家家似的！这次，咱们是要掘了玉帝老儿的祖坟！”
牛魔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混铁棍，感受着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胸中的战血早己沸腾如岩浆。
齐天妄目光扫过下方无边无际的大军，没有半句废话，只吐出一个字。
“开！”
声如天宪！
他身旁的杨戬，眼中天眼符文闪烁，抬手向前猛然一划！
嗤啦——
空间仿佛一块脆弱的布帛，被他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
裂口之后，并非星空，而是一条流光溢彩、法则混乱的隐秘通道。
“全军，进发！”
随着一声令下，魔庭的战争洪流，咆哮着涌入了那道空间通道，消失在三界的视线之中。
穿梭的感觉极其诡异，仿佛被剥离了时间与空间，神魂都在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一亮。
魔庭大军，抵达了目的地。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所有妖魔都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压抑与不适。
这里是一片虚空。
一片死寂到极致的虚空。
没有星辰，没有光芒，没有声音，甚至连灵气都不存在。
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西处漂浮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远古法则碎片。它们散发着腐朽、死灭的气息，任何生灵靠近，都会被其瞬间同化，化为虚无。
“嗡——”
杨戬背后的三尖两刃刀，竟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声急促的嗡鸣，仿佛遇到了天敌。
他额头的天眼光芒剧烈闪烁，死死盯着虚空的最深处，似乎想要看穿什么。
但仅仅数息之后，那道曾洞察九幽、明辨万物的神目，竟光芒一黯，缓缓闭合！
一缕金色的神血，从杨戬的眼角滑落。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忌惮。
就在此时，齐天妄那双洞穿一切的魔瞳，也猛地锁定了虚空的某个点。
在那里，在无尽的黑暗与死寂的中央。
一点微光，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不属于神，不属于佛，不属于魔，也不属于妖。它古老、中正，仿佛是天地未开时的第一缕规则之光，却又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腐朽与疲惫。
随着光芒的亮起，一股宏大而沧桑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神，缓缓苏醒。
一个非男非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回荡开来。
“……”
“清道夫，又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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