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上空，风声死寂。
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在齐天妄与杨戬之间盘旋，仿佛一头无形的困兽，撕扯着三界最后的平静。
“告诉我，该怎么……”
“拆了那凌霄殿？”
齐天妄接过了他的话，声音里没有半分狂暴，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冷静，仿佛万载寒冰。
他没有立刻回答。
那双燃烧着魔焰的眼瞳，只是静静地、平视着这位昔日的天庭第一战神。
远方，魔庭大军的旗舰之上，牛魔王与六耳猕猴屏住了呼吸，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要被这凝固的气氛所压碎。他们看不清魔主的神情，却能感受到那股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恐怖压力正在汇聚。
许久，齐天妄终于开口，却是一个反问。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精准地砸在杨戬的神魂深处。
“杨戬，你想拆掉的，仅仅是那座高悬于三十三重天之上的殿宇么？”
“还是……”
齐天妄微微前倾，猩红的披风在身后无风自动，每一个字都带着颠覆性的魔力。
“……支撑着那座殿宇的天条、神权，以及那个老儿赖以统治三界的，无尽谎言？”
这个问题，才是真正的诛心之审！
它不再是询问一个战术，而是在拷问一个灵魂的最终抉择。
是选择做一个单纯的复仇者，还是成为一个彻底的颠覆者？
杨戬身躯猛地一震！
他额头紧闭的天眼，皮肉之下仿佛有雷光在剧烈攒动。他明白了，齐天妄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追随者，更不是一个降将。
他要的，是一个与他站在同一高度，拥有同样觉悟的……同类！
滔天的悲愤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化为刺骨的冰冷与决绝。杨戬缓缓抬起头，那双曾映照出天庭威严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意志。
“我要毁掉的，是玉帝赖以安坐其上的一切！”
“天条是谎言，便碎了天条！”
“神权是枷锁，便断了神权！”
“他若与凌霄殿同在，我便将他与那殿宇，一同化为齑粉！”
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这一刻，他不再是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也不是天庭的司法天神。
他只是杨戬。一个被逼上绝路的复仇者，一个勘破了所有虚妄的背叛者！
“很好。”
齐天妄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酷烈的弧度。
那不是狂笑，而是一种找到同类的认可与欣赏。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不是主从。”
他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传入杨戬耳中。
“是同谋。”
同谋！
这两个字，比任何封赏和许诺都更有分量。它代表着平等，代表着共同的目标，代表着将昔日宿敌的战意，彻底升华为颠覆三界的默契！
杨戬紧握三尖两刃刀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胸中郁结的最后一丝迷茫，也随之烟消云散。
“既然是同谋，这第一步，便由我来献策。”
杨戬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仿佛一条蛰伏己久的毒龙，终于露出了獠牙。
“首攻凌霄殿，是下策。”
“哦？”齐天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凌霄殿不过是天庭权力的象征，就算将它打成废墟，只要玉帝不死，只要众神的神位还在，他随时可以重建一座更辉煌的。”杨戬冷冷道，他曾是司法天神，没有人比他更懂天庭的运作核心。
“天庭统治的根基，不在凌霄，不在玉帝，而在……封神榜！”
“那张榜，才是捆在所有封神之战后上榜神灵脖子上的真正锁链！只要榜在，众神便身不由己，只能听命于玉帝。”
齐天妄静静听着，他当然知道封神榜是囚神锁，但他想听的，是杨戬这位“内部人”才能知晓的秘辛。
果然，杨戬接下来的话，让齐天妄的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
“但封神榜并非永恒不灭，每一次有神灵陨落，真灵回归榜上，都会消耗其本源神力。它需要一个力量源头，来为它定期补充，维持对三界众神的绝对控制。”
“这个源头，名为‘铸神台’！”
铸神台！
一个从未在三界流传过的名字！
“那是什么地方？”齐天妄追问。
“一处被天庭隐藏在东极天海深处的古老祭台，传闻它连接着混沌初开时的一缕本源，能铸就神格，也能修补神榜。”杨戬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冷酷的光芒，“玉帝每隔千年，都会亲自前往，主持祭祀，为封神榜补充神力。这才是他统治不坠的最大依仗！”
他抬眼，首视齐天妄，提出了一个疯狂而精准的计划。
“与其强攻凌霄，与那百万天兵天将缠斗，不如釜底抽薪！”
“毁了铸神台，断了封神榜的根！”
“届时，封神榜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玉帝对众神的控制力将降到冰点，甚至……彻底消失！天庭，将不攻自溃！”
杨戬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铸神台的防御，远比南天门空虚。只是……守在那里东西，并非天庭神将，而是比天庭更古老的存在，极为棘手。”
“哈哈哈哈……”
齐天妄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杀机！
“好！好一个釜底抽薪！好一个二郎显圣真君！”
“不，是好一个司法天君！”
他猛然转身，不再理会杨戬，而是面向下方那片寂静如死海的魔庭大军！
他的声音，裹挟着无上魔威，如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整个灌江口，甚至穿透云层，传遍三界！
“小的们！”
“为尔等介绍一位新同袍！”
他伸手一指身旁的杨戬，那冷峻如冰的身影，在滔天魔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这位，是杨戬！”
“昔日，天庭的司法天神！”
魔庭大军一片死寂，无数妖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齐天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如今，是我魔庭的——”
“司法天君！”
轰——！
死寂在持续了一息之后，瞬间被山崩海啸般的狂吼所淹没！
“司法天君！！！”
“吼！！！”
牛魔王激动得浑身牛毛倒竖，六耳猕猴更是兴奋地抓耳挠腮，几乎要当场翻几个跟头！
天庭第一战神！
那个曾经追着他们大圣打的二郎神，竟然……竟然加入了魔庭！
这比攻下十座天门，斩杀百位神将，更能振奋军心！
这意味着，天庭的崩塌，己不再是可能，而是必然！
齐天妄抬起手，那震天的狂吼戛然而止，千万妖魔令行禁止，再次化为一片寂静的钢铁森林。
他魔焰滔天的身影与杨戬冷峻如冰的身影并肩而立，俯瞰着下方狂热的魔庭大军。
他的目光，己然穿透亿万里虚空，锁定了那座从未被外人知晓的古老祭台。
“全军听令！”
“剑指东方！”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
“铸神台！”
齐天妄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响彻云霄。
“杨戬，便让你我联手，为这三界神佛……”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杨戬，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送上第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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