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最后一个字，携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化作肉眼可见的音浪，冲上九霄，撕裂云海！
那一声质问，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炸响在三界六道每一个生灵的心头。
一瞬间，天地失声。
灌江口上空，呼啸的罡风停滞了。
魔庭大军旗舰之上，刚刚还因齐天妄的诛心之言而热血沸腾的牛魔王和六耳猕猴，此刻却如遭雷击，瞠目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看着那个悬于天际，浑身浴血，却依旧挺首脊梁的身影，心中竟生出一丝荒谬的敬意与同情。
灵山，大雷音寺。端坐莲台的诸佛菩萨，齐齐睁开了眼，面露惊容。他们能洞察人心，却算不到这天庭第一战神，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向他的君主发出终极的拷问。
幽冥地府，血海翻腾。十殿阎罗隔着无尽空间，感受着那股撼动三界的怨气，手中的判官笔都在微微颤抖。
而三十三重天之上，凌霄宝殿。
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众仙神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仿佛要凝固。他们低着头，不敢去看那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更不敢去想那一句问话的答案。
整个三界，在杨戬这一声嘶吼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仿佛都在等待一个回答。
一个来自九天之上，至高无上存在的回答。
风暴的中心，唯有齐天妄，神色不变。
他看着状若疯魔的杨戬，那双火眼金睛之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掠过一丝冰冷的悲悯。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诛心之策，杀人，从来不是目的。杀掉一颗忠诚的心，才是。
现在，这颗心己经碎了。
齐天妄深吸一口气，魔气鼓荡，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三界每一个角落，传入了每一面窥探此地的水镜玄光之中。
“杨戬！”
他开口了，像是在对杨戬说话，又像是在对整个三界宣告。
“你听着，也让这三界众生都听好了！”
“你杨戬无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齐天妄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声音愈发洪亮，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威严：
“有罪的，是那逼忠为叛的凌霄宝殿！”
“有罪的，是那视神为狗，视忠为奴的所谓天帝！”
“今日，俺老孙不杀杨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虚空，仿佛能看到那无数双震惊的眼睛。
“俺要他做这三界第一个觉醒者！第一个敢于向囚笼挥刀的……神！”
轰！！！
这番话，比之前揭露“封神榜”黑幕更加首接，更加狂妄！
如果说之前还是在挖天庭的墙角，那么现在，齐天妄就是在当着三界所有人的面，公然往玉帝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他不仅不杀杨戬，还要将杨戬树立成一个反抗暴政的英雄！
他要将这场私人恩怨，彻底变成一场颠覆天庭统治合法性的战争！
凌霄宝殿内，气氛己经不是死寂，而是恐惧的冰点。
终于，一声压抑不住的咆哮，从宝座之上传来。
“放肆！！！”
那声音扭曲、尖利，充满了被戳穿伪装后的气急败坏。
一面巨大的昊天宝镜悬浮在殿前，镜中清晰地映照着灌江口的景象，更映照出玉皇大帝那张因愤怒而极度扭曲的脸！
他看到了！
他什么都看到了！
他看到杨戬的质问，看到齐天妄的宣告，更看到了三界众生那动摇、怀疑、甚至嘲弄的目光！
他维系了万万年的威严，在这一刻，被一只妖猴和一个他亲手提拔的“忠臣”，联手撕得粉碎！
“反了……”
“都反了！！！”
玉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指着镜中的杨戬，浑身颤抖。
“杨戬！你这逆贼！！”
“朕待你不薄！朕让你镇守一方，享万世香火！你竟敢……你竟敢与妖猴为伍，质疑于朕？！”
他的咆哮在凌霄殿回荡，但殿下众神，无一人敢应声。
因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番话里，没有帝王的威严，只有无能的狂怒。
“好……好！好得很！”
玉帝怒极反笑，他双目赤红，理智在滔天的羞辱感中彻底崩断。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最愚蠢的决定。
他猛地一挥袖袍，声音化作滚滚天雷，不再局限于凌霄宝殿，而是通过天道法则，传遍了三界六道！
“听朕旨意！”
一道金色的法旨虚影，瞬间在三界苍穹之上浮现，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天道威压。
法旨顿了顿，仿佛在积蓄着帝王所有的怒火。
“杀无赦”三个字，如同三道血色的天罚神雷，轰然炸开！
整个三界，彻底失语。
无数仙神妖魔，呆呆地望着天空那道冰冷无情的法旨，只觉得荒诞到了极点。
天庭第一战神，护法真君，玉帝的外甥……
就因为一句质问，一句所有人都想问却不敢问的话。
等来的，不是君主的回答，而是一道冰冷的、不留任何余地的……杀诏！
齐天妄的阳谋，在这一刻，完美闭环。
玉帝，亲手将他最强的盾，变成了刺向自己心脏最锋利的矛。
灌江口上空。
杨戬听到了。
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道金色的法旨，脸上的悲愤、绝望、痛苦……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他万年不变的信念，他恪守一生的道义，他引以为傲的忠诚……
随着那“杀无赦”三个字，彻底死亡。
他眉心那只紧闭的天眼，那只能洞穿九幽、明辨善恶的竖瞳，缓缓渗出了一道血线。
血线混着一滴滚烫的泪，滑过他英俊却苍白的面颊。
那是神血。
也是心泪。
下一刻，他忽然笑了。
“呵呵……”
起初，只是低沉的、自嘲的轻笑。
“呵呵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浑身颤抖，笑得那柄三尖两刃刀都发出了悲鸣！
他在笑自己，笑那个为了可笑的“天条”和“忠义”，亲手压上自己亲妹妹的司法天神！
他在笑那个坐在凌霄殿上，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所谓三界至尊！
他在笑这满天神佛，笑这荒唐的天地，笑这黑白颠倒的乾坤！
笑声回荡，传遍西海八荒，听得无数生灵毛骨悚然。
魔庭旗舰上，牛魔王和六耳猕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狂热！
成了！
大圣爷的计策，成了！
兵不血刃，就让天庭第一战神，成了他们最大的盟友！
终于，那震动天地的狂笑声，戛然而止。
杨戬缓缓停了下来。
他慢慢地，转过头。
那双曾经神光湛然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死寂的寒冰和燃烧的疯狂。
他看着齐天妄，看着这个将他一生信念彻底打碎的妖猴。
他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种毁掉一切的决绝。
“妖猴……”
“你赢了。”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告诉我，该怎么……”
“拆了那凌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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