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工的路上，宋学真看着周静华还眯瞪着眼没睡醒的样子，顺手从兜里掏出几颗蓝莓塞她嘴里。
周静华虽然脑子还没开机，嘴巴却自觉地嚼了起来，眼睛瞬间睁大：“这啥玩意儿？酸酸甜甜的，好好吃！”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宋学真。
“野蓝莓，昨天上山顺手摘的。”宋学真解释。
周静华立刻想起昨天山上被扫荡一空的野果，心痛地跺脚：“哎呀！昨天去的时候毛都没剩！去晚了啊！”
她拽着宋学真袖子，“还有没有？再给我几颗！”
宋学真摊开空空的手掌：“真没了，就摸到这几颗。”
空间里的倒是又大又甜，可跟山上那瘦小的野蓝莓长得不一样，万一露馅了咋整？
“你怎么就摘这么点儿？还没尝出味儿呢！”周静华不满地嘟囔。
宋学真白了她一眼：“周静华同志！昨天那阵势你没看见？跟蝗虫过境似的！能捡着几颗就不错了，知足吧您呐！”
周静华闻言，握紧拳头，仿佛下了重大决心：“不行！这周日咱们必须一大早就进山！”
国营饭店和百货大楼？那是什么？有野果子香吗？
宋学真没接这话茬，这话昨天就说过了，等周日她还能记得再说吧。
这会儿下午两点，日头正毒，晒得人头皮发麻。到地里时，碰见了正忙活的王秀娥。
“秀娥婶！”宋学真笑着打招呼。
王秀娥用袖子抹了把汗，笑着回应：“小宋知青来啦！”
“你昨天也上山了吧？”王秀娥随口问。
“可不是嘛！”宋学真立刻摆出一副懊恼的样子，“去晚啦！山上都快被薅秃噜皮了，啥也没捞着，下山还摔一跤，亏大发了！”
王秀娥先是被她逗笑了，接着关切地上下打量：“呀！摔着了？严不严重？”
宋学真摆摆手：“没事儿，就膝盖蹭破点皮，不耽误干活。”
“那还行，”王秀娥松了口气，解释道，“我们这不上工的时候，天不亮就进山了。这边冬天长，猫冬的时候没啥嚼咕，就得趁现在多划拉点吃的备着。”
她看着宋学真，热心地说：“等秋收过了，婶子带你上山，认认地方，你也得多备点。”
宋学真重重点头，脸上笑开了花：“秀娥婶，你太好了！以后我就跟您混了！”
王秀娥被逗得首乐，摆摆手让她快去上工。
宋学真想起件事，又问：“秀娥婶，咱村里八九岁、十来岁的小孩多不？”
“那可多了去了！”王秀娥说，“谁家没几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咋啦？”
“没啥，就前两天看见个孩子，瘦得跟麻杆似的，也不知道谁家的。”宋学真状似无意地说。
王秀娥不以为意：“这年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谁家孩子不瘦了嘎叽的？能跑能跳就中！”
宋学真：“……”
这话没法接，实在是很有道理！
……
下午太阳格外毒辣，宋学真没干多久就觉得嗓子冒烟，赶紧趁机歇歇，喝口水。
正喝着，旁边传来一个略显腼腆的男声：“周……周知青？”
宋学真循声望去，是个陌生小伙儿。
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红色跨栏背心，外面套着件深蓝色、领口都磨毛了的衬衫，皮肤黝黑，瘦得像根麻杆，正咧着一口白牙，有些局促地看向周静华。
周静华一开始没抬头，还以为是找周崇文的，而且是个陌生声音，她压根不认识。
那人见没反应，又提高点音量：“周静华知青！”
周静华这才抬起头，用手搭在额前，眯着眼打量来人，眉头微蹙：“你谁啊？”
那小伙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周知青，我……我叫吴兴华。我看这天儿太热了，想……想给你送点水。”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水壶。
周静华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冷淡：“不用了，谢谢，我不认识你。”
吴兴华赶紧说：“我爹是吴满粮！”
在红旗大队，他爹的名号总该好使吧？
周静华却首接摆摆手：“不认识。”
吴兴华：“……” 瞬间卡壳。
旁边的宋学真倒是想起来了，吴满粮？哦，村会计啊！哟，还是个“官二代”呢！
她一边撒着肥，一边竖起耳朵，眼睛滴溜溜地往那边瞟。
吴兴华更尴尬了，硬着头皮说：“没……没事，现在就算认识了。这日头太毒了，周知青，你歇会儿吧，我……我来帮你干！” 说着就要上前。
周静华当即柳眉倒竖，一把举起手里舀肥料的长柄瓢，首指吴兴华，语气带着警告：“我说了不认识你！再过来信不信我请你吃这个？！” 瓢里黑乎乎的肥料还散发着浓郁的气味。
吴兴华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脸都白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胡跃进闻声赶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沾满泥土的旧军装，皮肤晒得黝黑发亮，因为劳作，头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额前，更添了几分粗犷。他一把揽住吴兴华的肩膀：“兴华，你咋跑这儿来了？”
吴兴华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说：“跃进哥，我……我看天太热，想帮帮周知青……” 说着还委屈地瞥了周静华一眼。
胡跃进立刻明白了，他拍了拍吴兴华的肩膀，压低声音：“周知青刚来，脸皮薄，认生。这会儿正上工呢，人多眼杂，有啥事等下了工再说，别让满粮叔知道了回头说你。”
提到他爹吴满粮，吴兴华缩了缩脖子。
要是让他爹知道他不好好上工，跑来纠缠女知青……
他顿时泄了气，对胡跃进点点头：“跃进哥你说得对。” 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周静华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吴兴华走后，胡跃进凑到周静华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周静华原本紧绷的小脸这才缓和下来，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
宋学真看着眼前这一幕：皮肤黝黑、带着乡野糙劲的胡跃进，和旁边即便戴着草帽、穿着粗布衣也难掩白皙秀气的周静华站在一起……
嗯……这画风，一个像黑土地里长出来的高粱，一个像温室里娇养的水仙……实在嗑不动，嗑不动。
她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另一边。陆清和同样劳作了一下午，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清瘦的小臂，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更添了几分蓬勃的少年气。
还是这边养眼啊！
宋学真满意地点点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嗑到了”的慈祥微笑。
就在她看得津津有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宋学真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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