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讨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微光看着陆辰推过来的那份名为《项目合作基本原则》的文档，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A4纸上条理清晰地罗列着十几项条款，从工作分工、时间节点到沟通机制、争议解决，事无巨细，严谨得像一份商业合同。
“陆辰，”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指尖点着纸张，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平静的始作俑者，“你管这个叫‘合作基本原则’？”
这分明是霸王条款！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 第3条： 每周一、三、五晚上七点至九点为固定线上/线下讨论时间，无故缺席三次视为自动退出项目。（他把大学当公司打卡吗？）
· 第5条： 所有决策需双方一致同意，若陷入僵局，以逻辑更优、数据支撑更充分的方案为准。（这不就是变相说他拥有一票否决权？谁不知道他陆辰最擅长用逻辑和数据压人？）
· 第7条： 项目经费由双方共同管理，但所有支出需提前报备，并保留票据，超预算部分由提出方自行承担。（防贼呢？！）
· 第9条： ……
“有问题？”陆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语气理所当然，“明确规则，减少不必要的内耗，提升效率。”
“减少内耗？”林微光气笑了，指着第5条，“这条款写明了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吧？‘逻辑更优’？标准谁来定？你吗？”
“客观事实自有公断。”陆辰面不改色，“或者，你有更公平的解决僵局的办法？”
林微光一噎。她确实没有。抽签？掷骰子？那更不像话。
“那这条！”她转移炮火，指向第7条，“超预算自行承担？万一是因为项目必要支出呢？”
“所以需要提前报备和评估。”陆辰回答得滴水不漏，“意外情况可以协商。但原则上，控制成本是项目管理的基本要求。”
他看着她，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林微光，合作不是意气之争。想要项目成功，这是最高效的方式。”
林微光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他的话像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剥开了合作中可能存在的所有混乱和不确定性，然后用这些看似不近人情的条款，搭建起一个坚固高效的框架。
她讨厌这种被他完全掌控节奏的感觉，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份“条约”……确实能避免很多麻烦。至少，明确了边界，不用在琐事上浪费精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条款，试图找出可以争取的余地。
“固定讨论时间，我同意。但地点不能只在建筑系或者经济学院，需要轮换。”她提出修改意见。
“可以。”陆辰拿起笔，在文档上做了标记。
“决策僵局……可以引入第三方导师进行评估。”她退了一步，但没完全退。
陆辰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权衡了一下，点头：“合理。加入补充条款。”
一番唇枪舌剑，据理力争。林微光发现，只要她的提议是基于项目本身考虑，逻辑清晰，陆辰并不会固执己见。他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只接受最优解输入。
最终，文档上多了几条修改和补充意见。虽然核心框架未变，但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像“丧权辱国”条约了。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陆辰将修改后的文档保存，发了一份到她的邮箱，“签字吧。”
他甚至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黑色签字笔，递给她。
林微光看着那支笔，又看看屏幕上那份依旧让她有些憋屈的文档，心里天人交战。签，感觉像把自己卖了；不签，这个被学校强制捆绑的项目就无法进行。
她想起辅导员期待的眼神，想起这个项目可能带来的机会，更想起……内心深处，那份不愿在陆辰面前露怯的执念。
不能输。尤其是在他制定的规则里。
她接过笔，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指尖，像前几次一样，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她定了定神，在文档末尾的“乙方”处，用力地、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微光。
字迹带着她特有的倔强。
签完，她把笔递还给陆辰。
陆辰接过笔，在“甲方”处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遒劲有力，结构严谨，一如他这个人——陆辰。
两个名字，以一种近乎对立又被迫并列的姿态，出现在同一份文件上。
“合作愉快。”陆辰收起笔和文件，语气听不出什么愉快的情绪。
林微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愉快？见鬼去吧。
“接下来，”陆辰仿佛没看到她的表情，打开电脑上的项目计划表，“我们需要确定第一阶段的数据收集范围和建模方法。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社区商业活力指数模型，我认为可以作为基础，但需要结合空间参数进行重构……”
他迅速切换到了工作模式，开始阐述下一步的具体计划。
林微光也收敛心神，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记录和讨论。
研讨室里再次只剩下键盘声、书写声和偶尔的讨论声。阳光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墙壁上，时而分开，时而因凑近看屏幕而交叠。
争论依然存在。为了一个指标的定义，为了一个算法的选择，两人都能引经据典、寸土不让。但奇怪的是，在这种严格按照“条约”框架进行的争论中，火药味反而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于问题本身的、奇异的纯粹。
当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时，他们终于确定了第一阶段详细的任务清单和时间节点。
“下周一晚上七点，建筑系D楼307工作室，讨论数据初步处理结果。”陆辰合上电脑，做出安排。
“知道了。”林微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身。一场高强度的脑力碰撞让她有些疲惫，但内心却有种奇异的充实感。
她走到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回过头。
陆辰还坐在那里，正在关闭投影仪，侧脸在夕阳下显得轮廓分明。
“那个……”林微光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条约……我会遵守的。”
说完，她不等陆辰反应，迅速拉开门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
“咔哒。”
门关上的轻响在安静的研讨室里格外清晰。
陆辰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他抬起头，看向那扇关上的门，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深沉难辨。夕阳的光线在他镜片上跳跃，映出他微微抿起的唇角，那弧度，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刚刚签好字的《项目合作基本原则》电子档上，那两个并排的名字上。
良久，他才保存文档，合上电脑。
窗外，暮色西合。一场在条条框框下开始的“强制”合作，正式按下了启动键。而某些悄然改变的东西，也如同这悄然降临的夜色一般，无声无息，却无法忽视。
铁花园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XBA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