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降临的第一个清晨。
没有阳光，没有鸟鸣。
窗外一片死寂，厚厚的冰壳将别墅与那个冰封的世界彻底隔绝。
室内，温暖如春。空气循环系统输送着带着青草香的新风，那是来自地下室垂首农场的气息。
余笙一夜未眠。
她坐在中央控制台前，看着监控屏幕上那一动不动的深蓝色世界，内心毫无波澜。
一夜之间，曾经繁华的富人区，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墓。
屏幕上，再也看不到任何代表生命的热源。
除了……一个。
林晚的身影己经消失不见。但伍越告诉她，她只是找了个更隐蔽的角落，像一条毒蛇，等待着自己完成最后的蜕变。
张兰缩在沙发的一角，用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双眼无神，显然是被昨晚的景象吓破了胆，连一句刻薄话都说不出来了。
整个堡垒里，只有各种仪器运转的低鸣声。
余笙站起身，走进伍越的房间。
房间里恒定在最适宜人体的24度。
伍越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心跳有力。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灵魂正寄居在自己的脑海里，他看起来就只是睡着了。
余笙熟练地给他更换了营养液，用热毛巾擦拭着他的脸和手。
她做得很认真，很仔细，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你害怕吗？”
她一边擦着他的手指，一边轻声问道。
不是在脑海里，而是真的说了出来。
【什么？】伍越似乎有些意外。
“昨晚。看到那么多人死掉，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余笙抬起头，看着他英俊但毫无生气的脸，“你……害怕吗？”
脑海里的声音沉默了。
良久。
【我不怕死。】伍越的声音很低沉，【我怕的，是无能为力。】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我所在的城市，一夜之间，死了百分之九十的人。】
【我的小队，奉命去搜救一个被困在幼儿园里的幸存者。我们有最好的装备，最丰富的经验。但我们算错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痛苦的沙哑。
【我们没想到，那里的下水道系统，因为极寒爆裂，涌出的污水在地面结成了数米厚的‘暗冰’。我们的装甲车陷了进去。】
【救援，变成了被困。】
【我的一个队友，队里最年轻的通讯兵，为了重启通讯，冒着零下一百度的低温，爬出车外去修理天线。】
【他只离开了我五米。】
【等我砸开冻住的舱门，找到他时，他己经成了一座冰雕，手里还死死地攥着他的工具钳。】
【他才十九岁。】
余笙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伍越灵魂深处传来的，那种刺骨的悲伤和自责。
“那不是你的错。”她轻声说。
【是我的错。】伍越的声音斩钉截铁，【身为指挥官，任何一个士兵的死亡，都是我的错。】
【从那天起，我不再害怕任何东西。不害怕丧尸，不害怕严寒，也不害怕死亡。】
【我只害怕一件事。】
【我害怕再次眼睁睁地看着我想要保护的人，死在我面前，而我无能为力。】
【我怕再次失去你。】
最后那句话，很轻，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余笙的灵魂。
失去“你”。
他指的是……我吗？
还是，透过我，看到了他记忆里那些逝去的人？比如他的妹妹伍月。
余笙的心，乱了。
她看着床上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这个与她灵魂相连的男人。
她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不再只是一个救命的外挂，一个全知的导师。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痛苦的过去，有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余笙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她也想告诉他自己的害怕。
她害怕被婆婆欺负，害怕没有钱，害怕被抛弃。
但那些曾经让她夜不能寐的恐惧，在末世降临的此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
她现在害怕什么？
害怕物资不够用？害怕堡垒被攻破？
不。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伍越的脸颊。
她害怕脑海里这个声音，有一天会突然消失。
害怕床上这个人，永远都不会醒来。
“你不会失去我的。”
余笙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说道。
“上一世，你是一个人战斗。但这一世，你有我。”
“我就是你的手，你的脚。我会是你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我们一起，拿回你失去的一切，保护我们想保护的一切。”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是她对他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宣誓。
伍越久久没有说话。
余笙能感觉到，他灵魂的波动，变得前所未有的剧烈。
【好。】
最终，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一个字里，包含了千言万语。
房间里再次陷入安静，但气氛己经完全不同。
一种名为“信赖”和“羁绊”的东西，在两人之间，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是张兰。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一脸畏缩，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我饿了。”
她不敢再大声嚷嚷，声音小得像蚊子。
余笙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出房间。
她从空间里拿出两样东西，扔在张兰面前的桌子上。
一包压缩饼干，一瓶矿泉水。
“你的饭。”
张兰看着那硬邦邦的饼干，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就吃这个？家里不是有那么多好吃的吗？我想喝海鲜粥。”
“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标配。”余笙的声音冷得像外面的冰雪，“这座房子里，所有的物资，都是我拿命换来的。你，一个什么都没干的寄生虫，没资格挑三拣西。”
“你……”张兰气得发抖，还想拿出婆婆的架子。
余笙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不吃。”
余笙的眼神很平静，但张兰却从那平静中，看到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杀气。
那是真正摸过枪，见过血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张兰瞬间怂了。
她哆哆嗦嗦地拿起压缩饼干，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余笙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她要让张兰明白，旧世界的规则，己经作废了。
在这个家里，她余笙，才是唯一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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