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主峰之巅，死寂如坟。
风声是此刻唯一的声音，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像是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着紧绷的神经。
所有长老、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汇聚在那个背对众生的身影上——天衍宗宗主，李玄道。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一杆屹立万年的长枪。可在这死寂的压迫下，那挺拔的脊梁却透着一股摇摇欲坠的悲凉。
是战，还是降？
选择战，宗门万年底蕴或将毁于一旦，血流成河，道统断绝。
选择降，天衍宗万年来的尊严与荣耀，将在此刻化为尘埃，沦为整个修仙界的笑柄。
大长老的嘴唇翕动着，粗重的呼吸声在极致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想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靠勇气和牺牲去战胜的敌人。
那覆盖天穹的金色阵纹，那冰冷无情的意志，代表的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李玄道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万年的传承，历代祖师的荣光，宗门弟子的期盼，如山岳般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可同时，那神秘“尊上”展现出的力量，更像是一片无垠的宇宙，深邃、冰冷，充满了绝对的规则。在他的力量面前，天衍宗引以为傲的一切，不过是孩童的沙堡。
玉石俱焚？
不，那不是荣耀，那是愚蠢。
那是带着整个宗门的未来，去进行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
他，赌不起。
终于，李玄道缓缓地、无比艰难地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悲愤或决绝，而是一种混杂着极度疲惫、痛苦，以及……一丝诡异的释然。
“宗主！”一位长老忍不住失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李玄道抬起手，制止了他。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长老，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们……引以为傲的‘天衍’之道，推演天机，趋吉避凶……”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在这位‘尊上’面前，我们所谓的推演，不过是井底之蛙对天空的臆想。我们的道，从根子上，就错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宗主！慎言啊！”
“这……这是动摇我宗根基！”
“疯了，宗主一定是疯了！”
李玄道没有理会长老们的惊骇，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动作。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神情肃穆，而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对着那覆盖天地的金色大阵，双膝一软，竟是首挺挺地跪了下去！
轰！
这一跪，仿佛一道九天神雷，劈在了所有天衍宗弟子的道心之上。
万年大宗的宗主，元婴巅峰的绝世强者，此刻，向一个未曾谋面的敌人，叩首跪拜！
“我天衍宗……错了。”
李玄道的声音通过护山大阵的共鸣，不再嘶哑，反而带着一种宏大而决绝的悲鸣，瞬间传遍了天衍宗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座山峰，每一个洞府！
“从今日起，天衍宗封山百年，闭门自省吾身！”
“叶天辰，勾结外敌，为宗门招致弥天大祸，即刻起，废除其全部修为，逐出宗门，永不录用！”
“我李玄道，愿以宗主之位，恳请尊上……传道！”
……
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
叶天辰盘膝而坐，身上被数十道禁制灵链死死锁住。他脸上没有丝毫颓败，眼中反而燃烧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火焰。
他相信，宗门绝不会抛弃他！
他是天命之子，是天衍宗未来的希望！只要宗门肯付出代价，与那妖人死战，他一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恩德岛的萧狂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就在这时，宗主那宏大而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岩壁，回荡在地牢之中。
“我天衍宗……错了。”
叶天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叶天辰，勾结外敌……废除其全部修为，逐出宗门……”
当这几句话钻入耳中时，叶天辰眼中的火焰“噗”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呆滞在那里，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错了？
我错了？
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几句话在疯狂地回响，像无数根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神魂，将他引以为傲的道心，刺得千疮百孔。
“咔嚓。”
地牢的石门被打开，执法长老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道冷冽的法旨。
“叶天辰，”执法长老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己非我宗门之人，好自为之。”
说罢，他屈指一弹，一道灰色的光芒没入叶天辰的丹田。
“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传遍全身，叶天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的金丹正在寸寸碎裂，雄浑的灵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地从他体内宣泄出去。
他的境界，从金丹期，跌落到筑基，再到炼气……最后，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
他的眼神，从最后一丝希冀，到震惊，到不敢置信，再到怨毒，最终化为一片死寂。
道心……碎了。
也就在此时，那笼罩天衍宗的金色阵纹之上，一道冰冷、不含任何情绪的神谕缓缓降下，其声威严浩瀚，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可。”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百年后，天衍宗可遣一人，入我门下，习新道。”
这声音，是时安通过“天道”系统，对李玄道“最优生存策略”的回应。
随着神谕落下，护山大阵猛地光芒大作，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天而降，瞬间卷起了地牢中如泥的叶天辰。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被这股力量包裹着，化作一道流光，被狠狠地“抛”出了天衍宗的护山大阵！
他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在空中划过一道狼狈的抛物线，穿过云层，急速下坠。
风声在耳边呼啸，失重感和修为尽失的虚弱感让他几欲昏厥。
他看到了下方那片钢筋水泥的丛林，看到了夜晚都市的霓虹闪烁，看到了地面上那些渺小如蝼蚁的凡人……
曾几何时，他御剑于此，俯瞰众生，视他们为蝼蚁。
而现在，他自己，也成了蝼蚁中的一员。
“砰！”
一声闷响，叶天辰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周围的喧嚣声潮水般涌来。
“我靠，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行为艺术吗？这人穿的是古装吧？”
“快看快看，他好像受伤了，要不要打120？”
嘈杂的人声，刺目的灯光，让叶天辰感到无比的眩晕和陌生。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睁开了那双死寂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路人好奇或怜悯的目光。
而是一双高跟鞋，以及那张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女人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混杂着恐惧、难以置信、一丝快意，以及……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怜悯。
是她。
时安的前女友，自己昔日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
林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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