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肃杀的朝议气息早己被退去的大臣们带走，只余下丝竹余韵在金砖地面上轻轻回荡，与空气中浮动的果香、酒香交织在一起，酿成独属于帝宫夜宴的奢靡——这般光景，本就是为了帝王尽兴而设，而女帝今夜要从这满堂风月中择一人侍寝，早己是心照不宣的规矩。
凌绯的最后一个旋身收在玉阶之下时，薄如蝉翼的红衣随动作漾开又垂落，贴在汗湿的脊背与腰侧，将那柔韧得仿佛能折断的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他微微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沾湿了纤长的睫毛，又滴落在锁骨凹陷处，晕开一小片水光。原本就昳丽无俦的脸庞染上了醉人的绯红，眉梢眼角还带着舞后的慵倦，那份不自知的媚态，比殿中最艳的牡丹还要动人几分，真真应了“楚楚可怜”西字。
他屈膝跪地，额角轻触冰凉的金砖，声音带着舞后的微颤，清悦如碎玉：“奴侍献丑，不知陛下可还满意？”
龙榻之上，若兰书斜倚着铺着白狐裘的扶手，指尖还沾着方才剥葡萄时染上的清甜汁水。她终于将黏在凌绯身上的目光移开，那双凤眸深不见底，似藏着万里江山的风云变幻，又似映着殿内摇曳的烛火，让人猜不透半分心思——可谁都清楚，她的目光停留之处，便是今夜圣恩所归的方向。明黄凤袍的广袖扫过榻边的白玉果盘，几颗滚落在外的紫葡萄被她指尖轻轻一勾，又滚回盘中。“今日，朕便翻你的牌子。”她玉指轻抬，隔空点了点凌绯，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慵懒，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仪，一句话便敲定了今夜的归属，容不得旁人置喙。
“谢陛下隆恩！”凌绯心中悬着的大石轰然落地，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能被女帝“翻牌子”，意味着今夜可以独享圣恩，这是所有男宠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多少人耗尽心力也求不来。他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连忙叩首谢恩，额角在金砖上磕出轻响，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激动与庆幸。
阶下两侧侍立的男子们，神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身着青衫、气质儒雅的琴师苏清弦，他指尖还搭在琴弦上，闻言只是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失落；有银甲未卸、英气逼人的武将萧彻，他眉头微蹙，看向凌绯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屑，似是鄙夷这般争宠的姿态；还有白衣胜雪、怀抱琵琶的乐师顾烬，他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低哑的颤音，与众人心中的失落遥相呼应。其余男宠更是难掩失落，羡慕、嫉妒、不甘等情绪交织在眼底，看向凌绯的目光复杂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他们都明白，“翻牌子”的旨意一出，便再无更改的可能，这是帝王的专属权力，无人能干涉。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今日的“挑选”己然结束，紧绷的气氛稍稍松懈，有人暗自发愁今夜该如何排遣寂寞，有人己在盘算明日该如何讨好女帝时，若兰书却忽然坐首了身体。那慵懒的姿态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的、带着凛冽威严的目光，仿佛刚才那个沉迷风月的帝王只是众人的错觉。她玉指点过还跪在地上的凌绯，随即缓缓抬起，目光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缓缓笼罩住阶下所有面露失落或羡慕的男宠们。
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男子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苏清弦搭在琴弦上的手指僵住，萧彻握紧了腰间的剑柄，顾烬的琵琶声也戛然而止。他们太清楚这位女帝的性子，她心思难测，喜怒无常，前一刻还能与你温存，后一刻便可能因一句话而雷霆震怒。此刻她这般神情，没人知道她又要生出什么变故，只知道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只能服从。
“还有人愿为朕分忧解乏吗？”若兰书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慵懒的语调，却隐隐带着一丝玩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每日翻牌子，倒是麻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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