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春桃掀开车帘，沈清沅抬手扶着门框下了车。她脚步略缓，腕间玉镯轻碰在袖口内衬上，发出细微的响声。院中石板映着晚霞余温，她沿着回廊往正院走，手中仍握着那本记录簿，指腹一遍遍抚过封皮上的烫金字样。
厅内烛火己燃，萧玦坐在案前，眉心微蹙，正在翻阅一卷军报。他听见脚步声，抬眼望来。见是她，笔尖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
“回来了。”他声音不高，却比往日多了一丝温度。
沈清沅停下脚步，福了福身：“侯爷。”
“今日事可都妥了？”
她点头：“铺子里己清点完毕，账目无误，明日照常开张。”
萧玦搁下笔，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眼下有些许倦色，唇边却还带着浅浅笑意，像是累得踏实。他沉默片刻，道：“今日辛苦。”
沈清沅微微一怔。这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暖石落进心湖，漾开一圈涟漪。她低头应道：“不辛苦。”
两人一时无话。外头风扫过檐角铜铃，叮当一声，又归于寂静。
春桃进来布膳，端上两副碗筷。萧玦未动，只道：“一道用些。”
沈清沅没推辞，走到对面坐下。菜肴不多，一碗莲子羹、一碟青笋炒虾仁、一盘酱焖鸡翅，另有一小盅炖得乳白的鸡汤。她执勺欲为他盛汤，却被他抬手止住。
“我自己来。”
她收回手，默默夹了一筷子青笋。指尖刚捏住筷子，忽觉手腕微颤，一粒滚圆的莲子从勺中滑出，落在桌沿，又滚到地上。
她立刻弯腰去拾。
一只修长的手先她一步将莲子捡起，轻轻放回她面前的骨瓷碟里。动作极轻，没有半分声响。
沈清沅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向来冷峻，如北疆寒夜，此刻却像融雪时的溪流，映着烛光，竟透出几分难以察觉的柔和。她心跳猛地一滞，耳根悄然发烫，慌忙垂眸，低声道：“多谢侯爷。”
萧玦未答，只将茶盏端起，掩住唇角。他低头吹了口气，茶面泛起细小波纹，可他久久未饮，只盯着杯中倒影出神。
沈清沅重新夹菜，手指却仍有些不稳。她悄悄抬眼，见他坐姿依旧挺首，肩线却比平日松了些，连眉峰也舒展了几分。她忽然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却又不让人想逃。
饭毕，她起身告退。
“不必急着走。”萧玦忽然开口，“外头风凉，等我差人取件披风。”
她顿住：“不必劳烦，春桃带了。”
话音未落，春桃己快步上前，将一件银红披风搭在她肩上。沈清沅朝萧玦欠身一礼，转身出了正厅。
夜风拂面，廊下灯笼摇曳，光影在她裙裾上晃动。她缓步前行，春桃落后几步，识趣地不说话。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冷面侯爷的心尖宠》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沈清沅走得慢，思绪却跑得远。
那一眼，她看得真切——不是错觉，也不是烛光作祟。他是真的在看她，且看得那样专注，那样……温柔。
她想起成婚那日，自己站在花轿里默诵《女诫》，心里只盼安稳度日，不惹是非。后来柳姨娘泼墨、下药，她以为这府里只有算计与防备。可他查案、护她、送雪绒花、改灯会路线，甚至为她一句“想逛街”，亲自挡在身前制住地痞。
桩桩件件，皆非义务。
她停步庭院中央，仰头望天。月如钩，星子疏朗，风把衣袂吹得微微鼓动。
“他……可是真的在意我？”她轻声自问。
没有答案，可胸口却涨得厉害，像有春风在里头打转，软而痒。
她伸手抚上心口，那里跳得比平时快一些，却不似恐惧时的乱撞，反倒像……听见好听的曲子，忍不住跟着节拍轻颤。
她忽然笑了。
笑自己傻。笑自己竟因一个眼神、一句话、一粒莲子，就心绪翻腾。
可这笑里，没有苦涩，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
她继续往前走，脚步轻快了些。路过西厢小院时，瞥见窗纸映出暖黄灯火，那是她调脂的小屋。她驻足片刻，推门进去，取出素白瓷盒，打开盖子，蘸了一点新调的“雪蕊香”，涂在手背。
皮肤光滑如常，香气清雅不腻。
她合上盖子，放在案上，心想：明日该写个新方子，加点檀香末，或许更耐留些。
这时，窗外传来轻微脚步声。
她回头，见是春桃。
“少夫人，王爷方才让秦风送来一匣子东西，说是……您喜欢的蜜饯果子。”
沈清沅一愣：“现在？”
“刚送到，秦风说‘侯爷亲挑的，要趁新鲜吃’。”
她怔住，半晌才道：“放桌上吧。”
春桃放下匣子退出去。她走至桌前，掀开盖子——里面整齐码着六小包蜜饯，纸包上还压了枚干梅枝，枝头缀着一朵用红丝线缠的小花。
她认得这手艺。
是那日灯会上，他随手折了梅枝，她随口说了句“若做成小花，倒可别在襟上”，他便记下了。
她指尖碰了碰那朵红线花，心头又是一阵微澜。
与此同时，书房内，萧玦仍坐在案前。
军报摊开，字迹密密麻麻，他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提笔，在页脚空白处写下两个字：“明日休沐。”
笔锋收尾利落，像做了个决定。
他搁下笔，望着烛火出神，良久，唇角微微扬起。
风从窗缝钻入，吹得烛焰一晃，映在他眼中，像雪地里突然开出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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