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失控的吻之后，货运舰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与张力。精神力场干扰虽然暂时消退，但留在两人之间的震荡，远比外部危机更深刻。
凌烬将秦溯扶到床边，解开了他那副因过载而部分损坏的能量抑制镣铐。手腕上被电弧灼伤的痕迹清晰可见，凌烬拿出医疗箱，沉默地为他处理伤口。动作间，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秦溯的皮肤，每一次接触都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让两人都下意识地绷紧。
秦溯始终垂着眼睫，避开凌烬的视线，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激烈回应、又无声落泪的人不是他自己。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依旧有些红肿的唇瓣，泄露了方才那场风暴的痕迹。
凌烬也一言不发。他心乱如麻。那个吻是失控，是发泄，但其中蕴含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厘清的情感，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证据链指向的真相，秦溯崩溃的控诉，还有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一切都在将他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最终，是秦溯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略带沙哑。
凌烬收起医疗箱，站起身，走到舷窗边，背对着他：“先去‘铁砧’空间站补充能源，然后……我需要联系几个绝对可靠的人。”他没有具体说明是谁，但语气中的凝重表明，他正在重新规划对抗摄政王的全局战略，并且，开始将秦溯纳入可商议的对象范围。
这是一种默许的信任，是证据和那个吻共同作用下的微妙转变。
秦溯抬起眼，看着凌烬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挣扎，有愧疚，还有一丝决绝。他轻轻握了握刚刚被处理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凌烬指尖的温度。
“铁砧空间站……”他低声重复，像是无意识的呢喃，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几小时后，货运舰悄然驶入“铁砧”空间站的对接港。这是一个位于三不管地带的灰色区域，鱼龙混杂，但也意味着相对隐蔽。
凌烬需要亲自去与空间站的管理者进行一些不便通过通讯进行的交易，同时，他也需要一点空间来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离开前，他看向坐在床边，依旧沉默的秦溯。
“我很快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埃文会守在门外。”
这不再是严密的看守，更像是一种保护性的警戒。
秦溯点了点头，没有看他：“小心。”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凌烬心头微动。他深深地看了秦溯一眼，转身离开了舱室。
舱门在身后合拢。秦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静坐了许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首到通过舷窗，看到凌烬的身影出现在下方通往空间站核心区域的通道入口，他才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凌烬之前站立的舷窗前，目光落在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眼神痛苦而挣扎。
“对不起，曜……”他对着冰冷的玻璃，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但我必须去。”
他不能去铁砧空间站。那里有摄政王布下的天罗地网，是针对凌烬的陷阱。这个消息，是他在卡戎星事件前，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信任的渠道获得的。他原本打算在卡戎星之后，找个机会透露给凌烬，但随之而来的背叛指控和一连串变故，让他根本没有机会说出口。
而刚才，凌烬提及铁砧时，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个他必须独自去面对的局。他不能再将凌烬拖入更大的危险，也不能再承受一次被误解的代价——尤其是，在那个失控的吻之后。
他利用了的，正是凌烬因那个吻和证据链而产生的短暂心软与信任松动。
秦溯快速走到房间的通风口，动作熟练地卸下格栅。作为这艘舰船曾经的秘密设计者之一，他太清楚这里的每一个结构。通风管道狭窄而黑暗，但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如同回归水底的鱼。
门外，埃文恪尽职守地站着，并未察觉内部的动静。
秦溯在复杂的管道网络中快速爬行，精准地避开了几个监测点。他的目标不是逃离舰船，而是舰船底部的紧急逃生舱。那里有他早年预留的一个后门程序，可以启动一艘小型侦察艇，而不触发主系统的警报。
他需要抢先一步赶到铁砧空间站，去解决那个陷阱，或者……成为诱饵，将危险引向别处。
每向前爬行一寸，心脏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凌烬发现他再次“逃离”后，会是什么反应？愤怒？失望？还是……彻底的心寒？那个刚刚有所缓和的关系，必将再次降至冰点。
但他没有选择。
在爬过一段尤其狭窄的管道时，他手腕上被镣铐灼伤的伤口因摩擦而再次破裂，鲜血渗出，带来尖锐的疼痛。这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也让他想起了凌烬为他处理伤口时，那专注而隐忍的神情。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
终于，他抵达了逃生舱区域。利用预留的后门权限，他悄无声息地解锁了一艘小型侦察艇。在进入舱门的前一刻，他犹豫了一下，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片星纹怀表的碎片——那是他摔碎怀表后，偷偷藏起的最大的、刻有皇室徽记的一片。
他将这枚碎片，轻轻放在了逃生舱控制台的显眼位置。
这算是什么？解释？告别？还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侦察艇的舱门无声关闭，与货运舰脱离的机械臂缓缓收回。在主舰系统尚未察觉的瞬间，小巧的侦察艇如同幽灵般滑出舱腹，引擎点火，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浩瀚星海，朝着铁砧空间站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分钟后，凌烬完成了交易，带着一份关于星尘的最新情报，心情复杂地返回货运舰。当他打开休息室的舱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以及那大开的通风口格栅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冲到舷窗前，只来得及看到那艘侦察艇消失在星空深处的微小光点。
愤怒、被骗的羞辱、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抛弃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
“秦溯——！”他一拳狠狠砸在强化玻璃上，手背瞬间红肿。冰银色的眼眸中，刚刚萌芽的些许温情被彻底冰封，只剩下比之前更甚的寒冰与风暴。
埃文闻声冲进来，看到空荡的房间和暴怒的将军，脸色瞬间惨白。
凌烬猛地转身，目光如同利刃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床边地面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闪烁着幽微光芒的……怀表碎片。
他缓缓走过去，捡起那枚碎片。冰冷的金属边缘，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体温。
又一次。
又一次在他试图靠近的时候，选择了逃离。
凌烬死死攥紧那枚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但他浑然不觉。
他看着侦察艇消失的方向，一字一句，从齿缝间挤出：
“这次，是你先放弃的。”
货运舰内，刚刚回升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以下。
而先一步离开的人，正独自奔赴一场吉凶未卜的未知。
(http://www.220book.com/book/XC4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