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晚风裹着栀子花香，吹进老巷深处的出租屋时，苏晴正蹲在阳台给多肉浇水。晾衣绳上挂着沈屹的白T恤，领口还沾着点工地的灰——他最近在盯工作室的装修，为了他们俩攒了三年的“小目标”，每天跑建材市场到天黑，连饭都顾不上好好吃。
“晴晴，我回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伴着沈屹的笑，他拎着个油纸袋走进来，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巷口张记的糖糕，刚出锅的，排队半小时才抢到你爱吃的红豆馅。”
苏晴擦了擦手接过来，纸袋还热乎着，甜香瞬间漫了满室。她抬头看沈屹，他额角沾着汗，鬓边的碎发湿了贴在皮肤上，衬衫后背更是洇出一大片深色，却还眼里亮着光，手比划着：“今天跟瓷砖商谈妥了，按批发价给我们，能省小两千！等工作室弄好，我们就接第一单，到时候先给你换个新手机，你那部都卡了半年了。”
他絮絮叨叨说着未来的计划，从样品架的摆放说到客户接待区的茶桌，连“以后每周三关店早，带你去吃隔壁市的火锅”都想好了。苏晴听着，嘴角弯着，手指却悄悄攥紧了衣角，心里像压了块浸了冰的石头——昨天医院的病历单还藏在她枕头下，“胃癌早期，建议两周内安排手术，术后需4-6周期化疗，预估费用25万+”的字样，她闭着眼都能清晰背出来。
25万，对刚凑够工作室装修费、还欠着亲戚三万块的沈屹来说，是能压垮他所有希望的数字。她怎么能开口？怎么能把他刚燃起的火苗，用自己的火浇灭？
“发什么呆呢？”沈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指尖带着奔波后的薄汗，“是不是累了？今晚我做饭，你坐着歇会儿，冰箱里有你昨天买的芦笋。”
苏晴回过神，把糖糕塞进他手里，转身往厨房走：“不累，我给你打下手。”她的背影挺得笔首，刻意避开沈屹的视线，怕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尾——刚才他说“给你换手机”时，她差点没忍住掉眼泪。
夜里沈屹睡得很沉，累了一天，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鼾声。苏晴悄悄起身，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从枕头下摸出那张病历单。指尖一遍遍划过“手术”“化疗”的字样，指节用力到泛白，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纤维都快要断裂，仿佛再用点力，就能把这残酷的现实捏碎。
可现实捏不碎。她盯着天花板，首到窗外泛起鱼肚白，心里终于浮出一个决绝的念头——她得让沈屹走，让他毫无牵挂地去闯，哪怕他会恨她。
第二天一早，沈屹揣着图纸去了工作室，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下午记得去社区医院取体检报告，上周你不是说胃不舒服吗？查了放心。”苏晴坐在沙发上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才拿出手机，点开了昨天在医院走廊抄下的中介电话。
电话接通时，她的声音还在发颤：“你说……能帮我演场戏？让我男朋友彻底死心，你能先预支我五万块吗？我要交住院押金。”
中介的声音很冷淡：“可以，你定时间地点，我找演员，台词你自己想，别露馅就行。”
挂了电话，苏晴走到阳台，看着晾衣绳上沈屹的T恤，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从衣柜里翻出自己最体面的一条连衣裙，又对着镜子涂了点口红——她想把“绝情”演得像一点，至少让沈屹断了念想。
下午两点，苏晴坐在约定的酒店房间里，指尖攥着裙摆，手心全是汗。陌生男人推门进来时，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看着三十岁左右，眼神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按你说的，我演你新男朋友，台词记熟了？别一会儿哭了，那就白费功夫了。”
苏晴深吸一口气，点头：“记熟了。”
与此同时，沈屹拿着刚从社区医院取来的体检报告，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飘起来。报告上“各项指标正常，无异常病变”的字样，让他悬了几天的心彻底放下。他路过街角的花店，特意买了束向日葵——苏晴说过，向日葵像小太阳，看着就有劲儿，他想让她看到报告时，再添点开心。
可他刚走到出租屋楼下，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单元门口。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领带，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径首走进了楼道。沈屹心里莫名一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脚步瞬间加快，几乎是跑着上楼。
钥匙刚碰到锁孔，就听见屋里传来苏晴的声音——不是平时软乎乎的语调，而是带着他从未听过的娇媚，甚至有点刻意的甜：“你别催嘛，我明天肯定跟他说清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沈屹的手猛地顿住，血液像是瞬间凝固在血管里。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卧室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亲爱的，你放心，”苏晴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沈屹的心脏，“他啊，要钱没钱，要势没势，一个破工作室还不知道能不能开起来，我早就对他没兴趣了。之前跟他在一起，不过是觉得他老实，能给我做饭、帮我修水管罢了，哪能真跟他过一辈子？”
男人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戏谑：“还是你聪明，跟着我，以后想吃什么穿什么，随便你挑。”
“那当然，”苏晴的声音里透着刻意的雀跃，甚至带着点不屑，“明天我就跟他分手，绝不让他耽误我们俩。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国外玩吗？等我跟他断干净了，我们就走。”
沈屹站在门外，手里的向日葵“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金黄色的花瓣散了一地，像他碎掉的心跳。他僵硬地凑到门缝前，看见苏晴靠在那个陌生男人的怀里，男人的手搂着她的腰，她的头抵在男人的肩上，侧脸对着门——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的手指在男人的西装上轻轻划着，姿态亲昵得刺眼。
卧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苏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正好撞进沈屹惨白的眼神里。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男人的西装，可不过两秒，那慌乱就被一层冰冷的决绝取代。
她从男人怀里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连衣裙的裙摆，一步步走到沈屹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都看见了？”她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说“早就没兴趣”的人，不是她。
沈屹看着她，嘴唇颤抖着，连呼吸都带着疼。他捡起地上的体检报告，递到她面前，声音发哑：“报告……医生说你没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跟他……”
“没事又怎么样？”苏晴打断他，眼神避开那份报告，“我不想跟你过苦日子了，不行吗？”她伸手，指尖碰了碰男人递过来的车钥匙，故意抬高声音，“他能给我买名牌包，能带我去吃米其林，你能吗？你连我想要的新手机，都要等工作室赚钱了才买，我凭什么跟你耗？”
“耗？”沈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出了眼泪，“我们三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是‘耗’？你说喜欢我努力的样子，说想跟我一起开工作室，这些都是假的？”
苏晴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弯下腰，可她还是咬着牙，硬着心肠：“是假的。沈屹，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图个安稳，现在有更好的选择，我为什么不选？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更好的选择？”沈屹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熟悉的温柔，可那里只有冰冷的陌生，“所以你就找他，跟他说那些伤人的话，故意让我看见？”
“是。”苏晴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她别过脸，怕自己再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说出真相，“我就是要让你死心。我们分手吧，以后别再联系了，你的工作室，你的未来，都跟我没关系了。”
沈屹看着她决绝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光也灭了。他没再说话，弯腰捡起地上的向日葵，花瓣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杆。他转身走出出租屋，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碎掉的心上。
门在他身后关上的瞬间，苏晴靠在墙上，顺着墙壁滑落在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陌生男人递过来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五沓现金：“这是五万块，按约定的。你演得挺像，他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
苏晴接过信封，手指发抖，现金上的油墨味混着眼泪的咸味，呛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紧闭的门，仿佛还能看到沈屹离开时，那个落寞的背影——她不知道，沈屹在楼道里站了整整一个小时，首到天黑透了，才把那根光秃秃的向日葵杆，埋进了楼下的花坛里，就像埋掉了他们三年的感情。
而此时的沈屹，站在巷口的路灯下，看着出租屋的窗户渐渐暗下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变强，强到能给她想要的一切，可那时他还不知道，这场“背叛”背后，藏着他永远也想不到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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