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潮打烊后，巷子里飘着湿冷的雾。顾栖迟把卷帘门合到一半，灯还留着，为等最后的热水烧开。
林听澜蹲在吧台里给奶猫擦眼屎，手机亮了一下——一条短信跳出：「明早八点，信息素匹配中心复检，请空腹。」
她盯着那行字，指腹悬在屏幕上方，像被冻住。
顾栖迟端来一杯温水，放她手边，没问。
林听澜却先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信息素异常，上次初检没过。”
她顿了顿，像在把难堪嚼碎，“如果复检不合格，得调离夜班，便利店不会留。”
热水壶“咔哒”断电，西下瞬间安静。
顾栖迟拿过手机，扫了一眼，又递回去，语气平静：“我陪你。”
“不用，检查要抽血，很麻烦。”
“我晕针，”他说，“正好练练。”轻描淡写，却把退路堵死。
凌晨西点，空荡的地铁像一条冷光隧道。
林靠窗，顾坐在她左侧，两人之间放着保温袋——里面是给猫留的羊奶，还有一份她没来得及吃的早餐。
车厢顶灯把影子压得很低，她数自己的心跳，一秒一秒，像倒计时。
匹配中心在新区，玻璃楼体映着灰蓝天。
抽血窗口前排着队，都是一男一女，手臂贴彩色编号，像等待分拣的快递。
林听澜领到的是淡蓝色，顾栖迟主动要了副号，贴纸贴在腕骨，像一条临时手铐。
她看他低头抚平胶边，忽然伸手，用指甲轻刮了一下他指背，极轻，像确认温度。
针尖刺进静脉，她别过脸，额头抵在他肩窝，闻到淡淡青柠与烟草混着雨水的味，像深夜最后的保险丝。
顾栖迟果真晕针，脸色发白，却硬撑着没动，任她靠着。
抽完血，护士拔针那一下，他反手握住她掌心，温度交换，像两艘夜航船短暂并灯。
等待结果的空档，两人被带到测试舱。舱内恒温23℃，无味无尘，只有金属台与一面单向玻璃。
工作人员递来两支小型吸入器——模拟信息素触发剂，用于记录脑电与心率。
林听澜指尖发凉，顾栖迟先接过，拧开，深吸一口，喉结滚动，像在吞下一枚未知的月亮。
数据实时投在屏幕，曲线起伏，他的心跳稳在75，波动极小。
轮到她，他却抬手，示意暂停，转身从保温袋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香囊，塞进她手心。
里头是干薄荷叶与旧潮吧台常用的青柠皮，混着一点烟草屑——他的日常气味。
“借你，”他说，“省得机器认错人。”
她握紧，鼻尖一酸，却笑：“盗版信息素？”
“正版试用装。”他答得认真，像在报酒名。
吸入剂入口，凉意顺着喉咙滑进肺，她闭上眼，脑电曲线疯狂跳动，十秒后却慢慢回落，趋向他的波段。
玻璃后，研究员轻敲键盘，低声交流，像夜色里调整频率的DJ。
结果出来：匹配度82%，高于合格线10个百分点，异常波动被中和。
工作人员递过报告，语气例行公事：“建议搭档值班，可缓解信息素紊乱。”林听澜攥着那张薄纸，像握住一张迟到的船票。
走出大楼，天己大亮，雾气在阳光下消散。她停在台阶，抬头看他，眼睛被晨光映得透亮：“以后夜班，算你半个同事。”
顾栖迟“嗯”了一声，伸手，把贴在她腕骨的蓝色编号轻轻撕下，揉成小团，抛进路边垃圾桶，动作像拔掉一个旧塞子。
“回家。”他说，声音低，却稳。
她却先伸手，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指尖，温度交换，像给黑夜最后确认一次脉搏。
“好，回家。”
两人并肩往地铁站走，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得很长，像两条刚被理顺的线，终于找到同频的节拍。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潮湿的暖意，把凌晨西点的信息素吹散，却把新的心跳，悄悄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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