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上午，旧潮不营业。顾栖迟在仓库清货，翻到一箱落满灰的磁带——
1990年代的产物，塑料壳裂了口，带子缠成一团。
他本打算扔，却在最底层看见一盒保存完好的正版磁带，封面印着《Moon River》，侧边用圆珠笔写着一行小字：赠顾栖迟，1998.6.30。
是他母亲的字迹。
顾栖迟愣在原地，指尖碰到那行字，像被细小的电流击中。
他很久没想起母亲了——那个会在雨夜给他念故事、声音温柔得像月光的女人。
磁带背面还贴着一块黄色便签：Side B，第3首，备用。
他拿着磁带走回大厅，林听澜正在擦吧台，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他手里的盒子，挑眉：“还能听？”
“得找随身听。”
“我可能有。”
她擦了手，从背包侧袋掏出一只银色索尼Walkman，外壳磨花，却完整，“便利店回收旧物时我留下的，还没扔。”
顾栖迟接过，指尖抚过播放键，像按下一段旧时光。
他插上耳机，把磁带放进去，轻轻合盖——“咔哒”，机械声清脆，像给黑夜上了锁。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随后钢琴响起，Moon River的前奏缓缓流淌，像一条被月光镀亮的河。
他闭上眼，母亲的声音在脑海自动叠合——不是旋律，是记忆里她跟着节拍轻敲桌面的模样。
林听澜没打扰，只把音量调小，让音乐从耳机漏出一点，像给空气撒了一层银粉。
她继续擦杯子，动作轻，却跟着旋律打拍子——一下，两下，玻璃杯壁发出细微的“叮”，与钢琴声撞在一起，像两艘夜航船短暂并行。
一曲放完，磁带自动停止。顾栖迟摘下耳机，却没拔，任它挂在颈侧，像一条刚被命名的暗线。
他低头看封面，发现背面还有一行铅笔字：If you ever feel lost, play Side B, track 3.
他翻到Side B，按下快进——第三首是《What a Wonderful World》。
前奏响起时，他忽然伸手，把耳机递给她一只。
林听澜没问，接过，戴上。苏倾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耳机里传来沙哑的男声，世界被描述成彩虹与玫瑰，简单，却滚烫。
她听着，手里抹布无意识缠在指上，像被旋律系住。
音乐进行到副歌，顾栖迟伸手，用指腹轻敲台面，节拍与她心跳重合。
她侧头看他，睫毛在灯影下投出细碎的栅栏，挡不住旋律，也挡不住呼吸。
歌声结束，磁带“咔哒”停住。两人都没摘耳机，只静静坐着，任电流声在耳蜗里沙沙作响，像给黑夜留一条细小的河。
良久，林听澜先开口，声音低，却稳：“阿姨的声音，好听吗？”
“不记得了。”他答，却伸手抚过磁带壳，指尖停在1998.6.30，“但记得她跟着拍子敲桌面的样子。”
她笑，眼尾弯出极浅的月牙：“那下次，我跟着拍子敲，你记得我。”
顾栖迟没笑，只伸手，把磁带从Walkman里取出，放进她掌心：“送给你。”
她愣住：“这是你母亲……”
“她会说，好听的东西，要送给能一起听的人。”声音低，却烫。
林听澜握紧磁带，塑料壳边缘硌在掌心，像握住一条被岁月打磨的河。
她低头，用指甲在封面空白处轻轻划了一道，极浅，却重：一个小小的“L”。
“我会保管。”她说，像给黑夜最后一次确认。
顾栖迟点头，起身，把Walkman也递给她：“一起。”
她接过，指尖碰到他掌心的温度，像两节被旋律激活的导线。
他把耳机缠好，放回她背包侧袋，动作轻，却重得能把黑夜压平。
林听澜把磁带收好，拉上拉链，像给旧时光上了锁，却把钥匙留在心跳里。
两人并肩走出后门，夜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潮湿的暖意。月光落在巷口，像给黑夜铺了一条银色的河。
她抬头，看月亮，又看他：“下次，Side B，第三首，一起听。”
他“嗯”了一声，声音短，却真，像给黑夜按了确认键。
磁带留在她掌心，月光留在他眼里，风把未说出口的话，吹得很远，却刚好落在同一条线上——
旧旋律，新节拍，
刚好够把“以后”两个字，
写得又轻，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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