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的储藏间在地下半层，潮气混着老鼠尿味，像一口忘了掀盖的腌菜缸。
夜里十一点，顾栖迟猫腰钻进去，用手机照明，光圈扫过一排排过期罐头，最后落在最里层的纸箱上——
箱面用红色马克笔写着“捐赠衣物，勿压”。
他伸手拨开，露出底下藏着的半包烟和一只塑料打火机。
烟是上周从打扫院子的环卫大叔那儿顺的，红河，便宜，滤嘴有些发黄。
顾栖迟不抽烟，但林听澜最近夜里总磨牙，咯吱咯吱，像有人在用小锉刀磨他的神经。
他想着，或许尼古丁能让她嘴巴忙点，别再啃自己手腕——
那里新伤叠旧伤，己经找不到一块好皮。
他刚把烟揣进兜里，门口传来脚步声，轻却拖曳，像拖鞋底沾了水。
顾栖迟迅速把纸箱复原，转身，手机光圈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林听澜，穿着收容所发的灰色T恤，下摆过大，在她大腿中段晃荡，像条发育不良的布袋。
“带火了吗？”她问，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睛却亮，反射着手机冷光，像两颗碎玻璃。
顾栖迟没答，只是抬手，用拇指擦过她下唇——那里起了一层干皮，微微渗血，是她自己咬的。指尖沾到一点铁锈味，他皱眉：“又咬？”
“疼才清醒。”
林听澜耸肩，动作太大，T恤领口滑到肩下，露出锁骨上一道新鲜齿痕，西周泛着淡红，像一枚未熟透的草莓。
她抬眼看他，瞳孔深得能映出他的小倒影，“烟给我。”
顾栖迟从兜里掏出那包红河，抖出一根，递给她，却没给火机。
林听澜接过来，叼在嘴角，滤嘴立刻被一点殷红染湿——
她先拿牙齿磨，像猫逗耗子，并不急着点。
顾栖迟垂眼看她，忽然伸手，把烟抽回来，折断，烟丝簌簌落在水泥地上，像干枯的草屑。
“要抽可以，”他说，“咬我，别咬自己。”
林听澜愣住，睫毛在冷光里颤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蛛网。
下一秒，她真的低头，一口咬在他小臂上——
犬齿先刺破皮肤，接着是钝痛，血液缓慢涌上表皮，却并未渗破。
顾栖迟没动，任由她叼着那块肉，像叼着一只温顺的猎物。
疼痛顺着神经爬上来，带着奇异的麻，他却觉得踏实——比任何一句安慰都更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林听澜松开嘴，那里留下一个完整的椭圆齿痕，边缘泛白，中间渐渐转红，像一枚临时印章。
你比风温柔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你比风温柔最新章节随便看！她用指腹轻轻那圈牙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顾栖迟，你怎么这么傻？”
“我怕疼，”顾栖迟答非所问，声音却轻，“你咬我，我就有理由拉你一起疼，省得你一个人偷偷烂掉。”
储藏间外，传来值班大叔的咳嗽声，手电筒光束扫过门缝，像一把迟钝的刀。
两人屏息，挤进最角落的纸箱空隙，身体贴得毫无缝隙，心跳声此起彼伏，像两只被同一根绳子拽动的鼓槌。
光束晃了两下，又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潮湿的空气和彼此的呼吸。
林听澜先动了，她伸手，从顾栖迟兜里摸出那枚塑料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窜起，映出她睫毛上的细小水珠。
她并未点烟——
烟早就被折断——而是把火机举到两人之间，像举起一盏微型的灯。火焰摇晃，在她瞳孔里投下两簇颤抖的金色。
“顾栖迟，”她喊他名字，声音轻得像怕惊动黑暗，“我们逃吧。”
“逃去哪儿？”
“不知道。”林听澜摇头，火苗跟着晃动，在她脸上投下跳跃的阴影，“反正比这里远，比暴雨远，比昨天远。”
顾栖迟没立即回答，只是伸手，用掌心包住她拿火机的那只手，慢慢收拢，火焰被囚禁在两人合拢的掌心里，热度迅速攀升，带着灼痛的甜。
他低头，用额头抵住她的，声音低而稳：“好，等向日葵长出第三对真叶，我们就走。”
林听澜笑了一下，嘴角弯起极浅的弧度，像被火烤得微微融化的冰。
她松开火机，火焰熄灭，储藏间重新陷入黑暗，却不再是原来的黑暗——
它带着温度，带着两颗心脏共振的回声，像一枚被偷偷点燃的引信，倒计时开始。
上楼时，他们一前一后，脚步轻得像猫。
经过二楼洗衣房，林听澜忽然停下，伸手拽住顾栖迟的T恤下摆。
他回头，见她踮脚，嘴唇贴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明天，我们去把长期志愿表偷出来，先签字，后补章。”
“偷？”顾栖迟挑眉。
“借。”林听澜改口，呼吸落在他耳廓，带着潮湿的温热，“借完再还，神不知鬼不觉。”
顾栖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伸手，用拇指轻轻擦过她下唇——
那里又起了一层新皮，微微渗血。
他俯身，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答：“借可以，利息是我要再收一次牙印。”
林听澜低笑，声音散在洗衣机的轰鸣里，像一颗偷偷滚进滚筒的纽扣，随着旋转，发出细不可闻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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