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地牢阴冷潮湿，墙壁上凝结着水珠，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赵副将提着风灯，引着程蕴与林锦昭走下石阶。王五被铁链锁在刑架旁，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新鲜的鞭痕，眼神却异常顽固。
“将军，公主，”赵副将声音低沉，“嘴很硬，只承认是自己疏忽导致走水，咬死不说其他。”
程蕴踱步上前，阴影笼罩住王五。“疏忽？”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粮仓重地，你值守多年，偏偏在北狄围城、朝廷钦差在场时疏忽？”
王五垂下头，一言不发。
林锦昭没有靠近，她站在台阶下方，目光扫过阴暗的牢房角落，那里堆着王五被换下的衣物。她示意赵副将将衣物取来，仔细翻查。除了几枚铜钱，并无特别。她拿起那双磨破了底的军靴，指尖在内衬轻轻摸索，动作忽然停住。
“素心，小刀。”
她接过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靴帮内衬的夹层，一片薄如蝉翼的桑皮纸飘落下来。纸上用极细的墨笔画着简单的图形，正是将军府及周边街巷的布局，其中几个点被朱砂刻意标记。
程蕴接过纸片，眼神瞬间冰寒。“府内布防图。”他看向王五，目光如刀，“你还有何话说？”
王五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仍不开口。
林锦昭却蹲下身，与王五平视，声音平静无波：“你有个儿子，今年刚满六岁，寄养在城南的姐姐家，对吧？”
王五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恐。
“你妻子昨日试图离城，己被拦下。”她继续道，语气依旧温和，却字字诛心，“指使你的人，许了你什么？钱财？还是事成之后，保你妻儿平安富贵？你可曾想过，能将手伸到边关军中行事之人，事后真会留你们活口？”
王五的呼吸急促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说出来，”林锦昭盯着他的眼睛，“将军或可看在往日情分上，保你妻儿无恙。若不说……”她顿了顿，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地牢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王五粗重的喘息。他终于崩溃，在地，涕泪横流：“我说……是、是京里来的命令……通过、通过钦差大人的随从传递……让我找机会烧了粮草，制造混乱……最好、最好能让将军因守城不力获罪……”
程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己是一片沉静的杀意。他转身，对赵副将道：“看好他。另外，立刻控制所有钦差随行人员，一个不准放走。”
“那钦差本人？”赵副将问。
“没有实证，动不得他。”程蕴冷笑，“但他在云州城的日子，也该到头了。”
处理完地牢之事，己是午后。程蕴肩伤未愈，又劳心劳力，脸色透出明显的疲惫。林锦昭坚持让他回房休息，重新为他伤口换药。
“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迫不及待。”程蕴靠在榻上，任由她动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林锦昭将捣好的草药敷在他伤口上，动作轻柔。“将军功高，又手握重兵，自然是某些人的眼中钉。”她顿了顿，“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选在此时，与北狄内外呼应。”
“权力倾轧，向来如此，无所不用其极。”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这次多亏你心细。”
“恰巧想起宫中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罢了。”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程蕴沉默片刻，忽然道：“等京城之事了结，边关稳定……”他话未说完，便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将军！公主！”是程蕴的一名亲兵，脸色惊惶，“不好了！城外……城外北狄大军突然拔营，不是撤退，是朝着……朝着落鹰涧方向去了！看阵势，至少万人！”
程蕴猛地坐起，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林锦昭扶住他，感觉他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落鹰涧……”他咬牙，“那里守军不足五百，地势虽险，若被万人强攻，绝无幸理！一旦落鹰涧失守，云州侧翼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他挣扎着要下榻，却被林锦昭按住。
“将军此刻不宜动怒，更不宜领军！”她语气坚决，“您的伤势若再恶化，云州才是真的危矣！”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落鹰涧的弟兄们送死？”他眼中布满血丝。
“我去。”林锦昭语出惊人。
程蕴愕然看着她。
“我虽不能上阵杀敌，但可带医官与药品先行驰援。守城需要将军坐镇，稳定军心。赵副将可领兵随后接应。”她语速飞快，思路清晰，“此刻调动大军出城恐中调虎离山之计，但小股精锐疾驰增援，或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程蕴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她说得有理，但让她去涉险……
“将军！”她握住他冰凉的手，目光灼灼，“信我一次。正如你信我能守住这府中事务，能助你查清内奸。”
地牢的阴冷尚未散去，城外战鼓仿佛己敲在心上。程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最终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好。”
他唤来亲兵，快速下达命令，将麾下最精锐的一支斥候小队拨给她，又将自己的贴身短刃塞入她手中。“活着回来。”他声音沙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恳求。
林锦昭重重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快步离去，衣袂带起一阵微风，拂过程蕴苍白的面颊。
片刻之后，将军府大门开启，数十轻骑如离弦之箭冲出，为首者一身利落劲装，青丝高束，正是林锦昭。她伏在马背上，目光坚定地望着落鹰涧的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中。
程蕴站在城楼最高处，遥望着那个方向，肩上的伤处传来阵阵钝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焦灼。风卷起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作者“姜华荼”推荐阅读《锦梦遗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XC8G/)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