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行动的情报如同拼图碎片，正一点点汇向苏北。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微弱却执拗地闪烁着。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几乎将“信风”再次推入绝境。
这天深夜，青鸟按照约定，前往外滩一处死信箱收取“家园”关于“破晓”行动的最新指示。苏晚晴在安全点内等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约定的时间己过，青鸟却迟迟未归。
这种脱离常规的情况，在青鸟身上是第一次发生。
“会不会是路上遇到了盘查？”“园丁”试图宽慰，但紧蹙的眉头暴露了他的担忧。
苏晚晴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窗边，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青鸟的身手和警惕性都是一流的，除非……
就在这时，加密通讯器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敲击声，是最高危等级的示警信号！信号来源，正是青鸟！
苏晚晴和“园丁”立刻扑到通讯器前。
“……暴露……有……陷阱……‘信风’……快……转移……”青鸟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喘息和背景的嘈杂声，仿佛正在奔逃，“……‘暮鼓’……他……知……道……”
信号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
通讯室内一片死寂。
青鸟暴露了！“信风”可能再次面临灭顶之灾！而这一切，似乎又与那个阴魂不散的“暮鼓”有关！
“他怎么会知道青鸟的存在和接头方式？！”“园丁”又惊又怒，“青鸟的线路是‘家园’最高机密，连我们都不知道全部！”
苏晚晴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唯一的解释是——“暮鼓”的叛变，其危害程度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他不仅出卖了“信风”旧有的网络，甚至可能通过某种方式，接触或推断出了“家园”新建立的、本应绝对安全的联络渠道！或者说，“家园”内部……仍有未被清除的隐患？
这个念头让苏晚晴不寒而栗。
没有时间深究原因了！必须立刻行动！
“启动最高紧急预案！所有己知据点，全部人员，立刻转移！销毁一切文件！”苏晚晴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但命令清晰果断，“启用‘琴师’留下的最终安全协议，去‘零号站点’集合！”
“零号站点”，是“琴师”生前设定的、只有在组织面临彻底毁灭时才能启用的终极避难所，其位置和进入方式，只有苏晚晴一人知晓。
“园丁”立刻执行命令，整个“信风”系统如同受惊的蜂群，在夜色中开始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死大转移。
苏晚晴则强忍着对青鸟安危的揪心，快速销毁了密室内所有敏感物品，只将那份监狱蓝图和吴石将军的照片贴身藏好。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运筹帷幄的地方，毅然决然地踏入黑暗的街道。
她绕了无数个圈子，确认绝对没有尾巴后，才来到了法租界边缘一栋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破败的公寓楼。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暗号和机关，她进入了隐藏在地下室深处的“零号站点”。
这里空间不大，但储备了必要的物资、武器和一套独立的供电、通风及短波通讯系统。陆陆续续，“园丁”、白玫以及另外几名最核心的成员也成功抵达。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无法掩饰的悲痛。
青鸟下落不明，凶多吉少。多位外围同志在转移过程中失联。好不容易重建的“信风”，再次遭到重创。
“是‘暮鼓’！一定是他！”“园丁”一拳砸在墙上，眼眶通红，“这个该死的叛徒！他到底还知道多少？！”
苏晚晴沉默着，她比任何人都更恨“暮鼓”，但此刻，她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青鸟最后传来的信息是关键——“暮鼓”知道，“信风”快转移。
“他为什么能精准地知道青鸟的接头，并能推断出我们会立刻转移？”苏晚晴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这说明，他对我们的行事风格、危机应对流程，极其了解。甚至可能……他就在我们身边，或者，曾经离我们非常非常近。”
这话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我们中间……还有内鬼？”白玫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一定是我们现在这些人。”苏晚晴冷静分析，“‘暮鼓’叛变前权限极高，他可能预判了我们在遭遇重大危机时的几种反应和备用方案。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信任，再次受到了最残酷的考验。
“零号站点”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失去了与“家园”的首接联系（青鸟是唯一桥梁），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外面是敌人更加疯狂的搜捕。
“我们现在怎么办？”“园丁”看向苏晚晴，眼神中带着依赖和决绝。
苏晚晴走到那台独立的短波通讯器前，这是“琴师”留下的最后保障，功率有限，只能向特定方向发送最简短的信号。
“向‘家园’发送最高危警报，‘青鸟折翼，信风重创，请求指示，并核实内部安全。’”她沉声道，“在得到‘家园’明确回复和新的安全联络方式之前，我们进入绝对静默状态，任何人不得离开‘零号站点’。”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吴石将军的照片上，语气无比坚定：“同时，我们不能停止‘破晓’行动的准备工作。营救‘海东青’，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之一。即使只剩最后一个人，也要把情报送出去！”
她看向“园丁”：“你负责整理我们己掌握的关于老虎桥监狱的所有情报，做好随时传递的准备。”
她看向白玫：“你回忆所有与青鸟接触的细节，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帮助我们判断他暴露的原因。”
她看向其他人：“检查站点所有设施和储备，我们要做好在这里长期坚守的准备。”
命令一条条下达，混乱的局面被强行稳住。每个人都在巨大的压力和悲愤中，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苏晚晴走到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闭上了眼睛。青鸟年轻而坚定的面容在她脑海中浮现，还有老康，那位失踪的年轻同志，以及无数牺牲的、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战友……
泪水无声地滑落，但很快被她用力擦去。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暮鼓”……“老先生”……戴雨农……还有那隐藏在更深处的“黄老板”和神秘舰队……所有的敌人，所有的仇恨，她都铭记在心。
“信风”的火种还未熄灭，她还在，核心的同志还在。
这场无声的烽火，注定要用更多的鲜血和牺牲来浇铸。但只要一息尚存，斗争就绝不会停止。
她睁开眼，眸中只剩下淬炼后的冰冷与决绝。
等待“家园”回音的过程，将是无比煎熬的。但她们必须等，也必须在这极致的黑暗中，保存好最后的力量，等待着……破晓的那一刻，或者，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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