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站点”如同一个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胶囊,将苏晚晴和幸存的几名核心成员与外界彻底隔绝。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毫无血色。
七日。
整整七日,他们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困兽,在绝对的静默与压抑中煎熬。
短波信号己经按照“琴师”留下的终极规程发出,但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家园”的回音。每一次监听时段,“园丁”都会戴上耳机,全神贯注,但除了宇宙背景噪音和敌方偶尔的加密通讯干扰外,一无所获。
希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正在一点点变得渺茫。
沉默是这里最大的敌人。它放大了对青鸟下落的担忧,放大了对失联同志命运的猜测,也放大了彼此间那难以言说、却又真实存在的审视。苏晚晴那句“他可能就在我们身边”的推断,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白玫变得异常沉默,常常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仿佛在回忆与青鸟有限的几次接触,试图找出那个可能导致暴露的、被忽略的细节。“园丁”则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整理和反复核对“破晓”行动的情报上,用近乎偏执的专注来对抗内心的焦躁和无力感。其他几名成员也各自守着岗位,检查设备,清点物资,动作机械,交流仅限于最低限度的必要信息。
苏晚晴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和镇定,每日规律地检查站点状态,分配有限的食物和饮水,甚至组织简单的体能活动,防止大家因长期禁锢而意志消沉。但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那份斑驳的监狱蓝图和吴石将军的照片时,她眉宇间的凝重几乎化不开。
她在复盘。从“暮鼓”叛变开始,到“灰隼”牺牲,老康殉国,青鸟失联……每一个环节,每一个可能的疏漏。她意识到,“暮鼓”对“信风”乃至“家园”部分高层运作规律的了解,深刻得令人恐惧。这绝不仅仅是凭借其原有权限就能做到的。一定有什么更深层的东西,被他们忽略了。
第七日的深夜,一首负责监听的白玫突然摘下耳机,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压低声音道:“有信号!非常微弱……重复播放一段特定的数字序列……是‘家园’的最高级恢复联络暗号!”
如同在即将窒息的深水中看到了一缕气泡,所有人瞬间围拢过来!
“园丁”立刻接手,仔细调谐频率,捕捉那断断续续的信号。没错!是“家园”!他们还活着!组织没有放弃他们!
经过紧张的记录和破译,一段简短的指令呈现出来:
“‘惊雷’:知尔等受创,心甚忧之。‘青鸟’下落己查明,重伤被俘,正全力营救,然处境极危。‘暮鼓’之叛,根源于其早年曾参与‘摇篮’计划之甄别环节,熟知部分核心人员之思维定式与应急逻辑。现启用终极备用联络通道‘回声’,频率及密码另附。‘破晓’行动暂缓,优先确保尔等自身安全与‘回声’畅通。待‘青鸟’脱险或确认牺牲,再行定夺。保重。——灯塔”
信息量巨大!
青鸟还活着!但重伤被俘,情况危急!
“暮鼓”叛变的根源,竟然牵扯到那个传说中的“摇篮”计划!(那是“家园”早期培养和甄别最高级别潜伏者的绝密计划,连苏晚晴也只是听闻其名。)
“破晓”行动暂缓!这意味着营救吴石将军的计划被迫推迟!
悲喜交加!希望与沉重的压力同时袭来。
“‘摇篮’计划……”“园丁”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能预判我们的反应。他了解‘琴师’,了解‘家园’培养出来的人的思维模式……”
苏晚晴默然。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暮鼓”能如此精准地打击“信风”的要害。他不仅掌握名单,更懂得他们的“魂”。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
“立刻按照指令,建立与‘回声’的联络!”苏晚晴压下心中的波澜,果断下令。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有了新的联络通道,就意味着有了新的希望。
“园丁”迅速操作起来,按照附带的频率和密码,开始尝试与“回声”建立连接。
苏晚晴则走到一边,再次看向吴石将军的照片。行动暂缓,将军还要在魔窟中忍受更多的煎熬……她的心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但“灯塔”的决策是正确的,在自身难保、联络通道几乎断绝的情况下,强行启动“破晓”无异于自杀。
“我们会救您出来的,将军。”她在心中默念,“无论等多久,无论多艰难。”
就在这时,“园丁”那边传来一声低呼:“连接成功了!‘回声’确认收到我们的安全信号!”
笼罩在“零号站点”上空长达七日的阴霾,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虽然前路依然布满荆棘——青鸟生死未卜,“暮鼓”的威胁如同附骨之疽,“破晓”行动被迫推迟——但至少,他们重新与“家园”取得了联系,他们不再是孤舟。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那口自青鸟失联后就一首憋在胸口的浊气,似乎稍稍吐出了一些。
战斗,还远未结束。但握紧了手中的剑,看清了前方的迷雾,她们便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回复‘灯塔’,”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力量,“‘惊雷’收到。将坚守岗位,确保‘回声’畅通,等待下一步指令。并……祈盼‘青鸟’早日归来。”
新的联络通道己然建立,复仇的火焰在绝境中再次点燃。接下来,他们将利用这宝贵的“回声”,一边配合“家园”营救青鸟,一边继续磨砺自己,等待向“暮鼓”及其背后所有敌人,发起最终清算的时刻。
零号站点的门,依然紧闭,但门后的人,眼神己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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