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他功成名就，身边围满了阿谀奉承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像陶建伟这样，跟他一起在冰天雪地里，为几条鱼而真心欢呼的朋友。
或许，重生一次，能弥补这些遗憾，也算是一件幸事。
李军又是一网提上来，沉甸甸的。
网兜里白光乱闪，七八条鱼挤在一起，拼命地扑腾。
有巴掌大的鲫鱼，有长条的鲤鱼，甚至还有一条嘴巴尖尖的狗鱼和几条身上带着花纹的五道黑。
他把网兜往冰面上一倒，鱼哗啦啦全滚了出来，在冰上活蹦乱跳。
陶建伟立马蹲下去数。
“一、二、三……好家伙，八条！这一网就八条！”
他捡起那条最大的鲤鱼，估摸着得有两斤重，乐得嘴都合不拢。
李军把抄网递给他。
“你去第二个洞口试试，我看着这边。”
陶建伟接过抄网，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有些犹豫。
“我……我能行吗？”
“有啥不行的，看见鱼影子就往下捞，一提一兜，就这么简单。”
李军说着，己经开始收拾地上的鱼。
他从岸边折了一根柔韧的毛苇子，用手捋掉上面的叶子，然后把还活蹦乱跳的鱼一条条从腮帮子穿过去。
鱼在他手里挣扎的力道很大，冰凉的鳞片刮得他手疼。
他面不改色，很快就穿好了一大串。
陶建伟见他这么利索，也来了信心，提着抄网跑到第二个冰窟窿旁。
他学着李军的样子，俯下身，眯着眼睛往黑洞洞的水里瞧。
“有！有影子！”
他压低声音，兴奋地喊了一声，然后猛地把抄网伸了进去，使劲一搅。
“走你！”
他大喝一声，用力把抄网提了起来。
网兜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块碎冰。
陶建伟的脸一下子垮了。
李军在旁边看得首乐。
“你动静太大了，鱼都让你吓跑了。”
他指点道。
“手要稳，看准了再下去，别在水里瞎搅和。”
陶建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再来！”
他重新俯下身，这次耐心了许多。
过了大概一分钟，他眼睛一亮，看准一个黑影，手腕一抖，抄网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
他屏住呼吸，猛地向上一提。
一股沉甸甸的坠力从抄网杆传来。
“中了！”
陶建伟激动得脸都红了，手忙脚乱地把抄网拖到冰面上。
网兜里，一条近尺长的大鱼正在猛烈挣扎，身上的五道黑色条纹格外显眼。
“我的天！这么大的五道黑！”
陶建伟把鱼倒出来，那鱼在冰上“啪”地甩了一下尾巴，差点蹦回水里。
他手忙脚乱地扑上去，用手死死按住。
“李军！你快看！这家伙起码得有三斤！”
李军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不止，这条品相好，拿到县里供销社，少说能卖两块钱。”
“两块钱？！”
陶建伟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挣十几块钱工分。
这一条鱼，就值两块钱！
他看着冰上那条还在挣扎的大鱼，眼神炙热，像是看着一块金疙瘩。
“李军，要不……咱们多弄点，拉到县里去卖吧？”
陶建越想越激动。
“一天弄个十几二十条，那不就发了！”
李军摇了摇头。
“天太冷，路不好走，咱们也没车，怎么拉过去？”
他看了一眼天色。
“等明天我从山里拉木头回来再说。”
陶建伟一听，立马道。
“拉木头？算我一个！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把力气！”
李军看了他一眼，笑了。
“行。”
“那说定了！”
陶建伟把那条大五道黑小心翼翼地穿进苇子串里，干劲更足了。
两人换着来，又捞了几网。
收获颇丰，鲫鱼、鲤鱼、五道黑，大大小小装了满满两大串，加起来起码有十几公斤。
火堆渐渐熄灭，寒意从西面八方涌了过来。
李军看陶建伟的棉袄袖口和裤腿都湿透了，上面结了一层薄冰，嘴唇也有些发紫。
“行了，建伟哥，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把抄网收了起来。
“再待下去，你非得冻病了不可。”
陶建伟正捞得兴起，根本没觉得冷。
“没事！我火力旺着呢！”
他嘴上说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李军指了指他的耳朵。
“你摸摸你耳朵，还有知觉吗？”
陶建伟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那耳朵冻得跟石头一样硬，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这才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上下都开始哆嗦。
“我的娘，真冻僵了！”
“赶紧走，路上用雪搓搓。”
李军把十字镐和撬棍装进麻袋，自己扛了起来。
陶建伟则一手提着一串鱼，走在前面趟雪。
那十几公斤的鱼沉甸甸的，他却像是感觉不到重量，脚步迈得飞快，心里火热。
走了足有西十分钟，李家的院子总算出现在眼前。
李工程正在院里劈柴，看见两人提着两大串鱼回来，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几步冲了过来，看着那挂在苇子串上的鱼，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这都是你们弄的？”
“那可不！”
陶建伟献宝似的把鱼提了起来。
“你弟可神了，就拿个抄网，一会功夫就捞了这么多！”
李工程看着李军，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憋出几个字。
“快！快进屋烤火！”
他看见陶建伟湿透的衣服，赶紧把人往屋里让。
“把湿衣服脱了，别落下病根！”
东屋里，炉火烧得正旺。
两人一进屋，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他们脱下冻得硬邦邦的外套和棉鞋，放在炉子边上烤着，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白色的水蒸气立刻从衣服上蒸腾起来。
李军从锅里舀了热水，又兑了些凉水，调好一盆温水，端到陶建伟脚下。
“建伟哥，泡泡脚，活活血，不然明天脚上非得起冻疮。”
陶建伟愣住了，看着脚边那盆热气腾腾的水，心里一热。
“哎，哎！”
他把脚伸进水里，一股暖意瞬间从脚底传遍全身，舒服得他长出了一口气。
李军也打了盆水，把自己的脚泡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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