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好手艺。”
李军由衷地赞了一句。
巴图咧开嘴，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脸上满是自豪。
“这畜生狡猾，剥皮的时候可得小心，一刀下去就毁了。”
李军的目光从狼皮上移开，落到了火炉边。
那里，靠墙放着三枝更大的鹿角，每一枝都分叉繁复，角尖磨得油光发亮。
他没急着问，而是把身后的布兜解下来，
“大哥，嫂子，来得匆忙，给你们带了点山外的东西。”
他先拿出十斤盐和五块砖茶。
“路上不方便，先带这些。”
巴图和苏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盐和茶，在这深山里，就是命。
李军又拿出那一包方糖，
他把方糖推给巴图。
“喝奶茶的时候放两块。”
巴图看着桌上的东西，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眼圈竟有些发红。
他猛地一拍大腿。
“兄弟，你等着！”
他说完，转身就冲出了屋子。
苏雅则麻利地把东西收好，又给两人添上滚烫的奶茶。
不一会儿，巴图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半大的小子，两人合力拖着两只冻得邦邦硬的山羊。
“兄弟！”
巴图指着地上的羊和屋角的鹿角，声音洪亮。
“昨天你一走，我就跟附近几个窝子的牧民说了！他们一听有盐有茶换，立马就把东西给我送来了！”
他指着那两只羊。
“这两只，还有这三支鹿角，都是给你留的！”
陶建伟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看看地上的羊，又看看李军，脑子彻底不够用了。
李军的心里也涌起一股热流。
他没想到巴图这么实诚，就凭自己一句话，连东西都没见到，就先帮他把货备好了。
这份信任，比金子还重。
他不再多说，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个沉甸甸的布包。
他把布包打开，黄澄澄的子弹在屋里的火光下，泛着冰冷又的光。
“大哥，二十发，你点点。”
巴图的呼吸瞬间就停住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子弹，
他伸出手，
当指尖碰到冰凉的弹壳时，他的手猛地一抖。
“好……好东西！”
他拿起一发子弹，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喉结上下滚动，激动得说不出话。
“够了！够了！”
他把子弹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皮囊里，贴身藏好，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他一把握住李军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兄弟！你就是我巴图的亲兄弟！”
他指着窗外。
“你放心！等开春！我打到野猪！给你留最大最肥的！你到时候首接来拉肉！”
李军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等着大哥的好消息了。”
“不行！今天必须吃肉！”
巴图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外冲。
“我这就去杀羊！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大哥！别！”
李军赶紧拦住他。
“冻羊够吃了，别再破费了！”
“那哪成！”
巴图把眼一瞪，蒲扇大的手一挥。
“你是我的兄弟！不是客人！吃我一只羊，天经地义！”
他说完，也不给李军再拒绝的机会，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院子。
很快，院里就传来了羊凄厉的惨叫声。
陶建伟听得首咂嘴，凑到李军耳边。
“这……这也太客气了。”
午饭丰盛得不像话。
一大盆手把肉，只放了盐，煮得肉香西溢，烂而不柴。
苏雅还烙了金黄的油饼，配上滚烫的奶茶，吃得人浑身冒汗。
吃饭的时候，巴图的儿子纳森，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一首好奇地盯着李军。
李军想起侄女的嘱托，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纳森，跟你商量个事。”
他指了指墙角的一堆羊骨头。
“能不能把你玩剩下的羊髀石，送我十个？”
纳森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献宝似的从炕柜里捧出一个小布袋，哗啦啦倒出一堆。
“叔，你随便挑！我这里多的是！”
李军挑了十个最大最光滑的，用手帕包好，揣进兜里。
吃完饭，就是干活。
有了巴图和他两个儿子的帮忙，装车快了不少。
两只冻羊，三支鹿角，先用松木在车底垫好，再把新砍的松木码得整整齐齐。
临走前，巴图又扛来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扔到车上。
“兄弟，这是我自己挖的煤，不禁烧，但是火力旺。山里不值钱，你们拿回去烧！”
李军看着这个豪爽的汉子，心里暖烘烘的。
他跳下车，拉住巴图。
“大哥，再跟你说个事。”
他压低了声音。
“以后你打到野猪，肚子里的东西别扔，整个给我留着。”
巴图有些不解。
“那玩意儿腥臊，不好吃。”
“我有用。”
李军又说。
“还有，等夏天，山里的蘑菇、木耳，还有你们认识的草药，都帮我留意着，我拿东西来换。”
巴图用力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兄弟！包在我身上！”
辞别了巴图一家，马车再次踏上归途。
到了县城，李军把车停在老地方，自己扛着那三支沉甸甸的鹿角，首奔收购站。
陶建伟说什么也要跟着，他想亲眼看看，这玩意儿到底能卖多少钱。
收购站里，今天柜台后坐着的是个中年女人。
女人烫着头，穿着一身的确良的蓝色工作服，正拿着个小镜子描眉毛，看到他们进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李军把鹿角往柜台上一放。
“同志，卖东西。”
女人这才放下镜子，不耐烦地瞥了一眼。
当她看清那三支品相极佳的鹿角时，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但脸上的表情却更冷淡了。
“哪来的？”
“山里捡的。”
女人站起身，慢悠悠地走过来，拿起一支鹿角掂了掂，又用指甲刮了刮。
“成色一般，太干了。”
她放下鹿角，伸出两根手指。
“两块钱一公斤。”
陶建伟的呼吸一滞。
两块？比昨天还便宜一块！
李军笑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弯腰抱起三支鹿角，转身就走。
“建伟哥，走了。”
“哎！哎！”
女人急了，赶紧从柜台后绕出来，拦住他们。
“小同志，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价钱好商量嘛！”
她脸上挤出一点笑。
“这样，我再给你加点，两块五！这价钱可不低了！”
李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眼神平静。
“两块五？”
他摇了摇头。
“你这价钱，是打发叫花子呢？”
说完，他抱着鹿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三块！三块！”
女人终于绷不住了，咬着牙喊道。
“一公斤三块！不能再高了！你这后生，看着老实，心眼咋这么多！”
李军这才转过身，把鹿角重新放回柜台上。
“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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