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建伟叔！吃饭啦！”
李虎清脆的喊声从西屋传来。
李军和陶建伟对视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两人走进西屋，一股浓郁的鱼香扑面而来。
炕桌上，正中摆着一盆炖草鱼，肉块硕大，汤汁浓稠，正是下午被李虎记恨上的那条。
旁边还有一海碗奶白色的鲫鱼汤，几张金黄的玉米面饼子摞在一起，散发着粗粮特有的香气。
李巧玲没上桌，正盘腿坐在炕梢，借着灯光，低头摆弄着那些羊髀石，小脸上满是专注。
陶建伟有些拘谨地在炕沿边坐下，埋头就往嘴里扒拉饭。
“建伟哥，多吃点鱼。”
李军给他夹了一大块肥美的鱼肚子。
李虎举着筷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夹了一大块草鱼肉，塞进嘴里。
他只嚼了两下，眉头就皱了起来，随即又夹了一筷子鲫鱼肉。
“咋不吃了？”
李工程笑着问。
“不好吃。”
李虎嘟囔着。
“没味儿，还没油水。”
童言无忌，却说出了实话。
这年头家家户户缺油水，草鱼肉粗，光用水煮，确实味道寡淡。
李军笑了笑。
“等明天卖了鱼，我去趟黑市，看能不能弄点清油回来。”
他转头看向李工程。
“哥，你再给我点粮票，我买点细粮，老让巧玲和小虎吃粗粮，不长个儿。”
梁秀兰正在给孩子们挑鱼刺，闻言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
饭后，李军把陶建伟送到院门口。
“明天早点来，天不亮就得走。”
“哎！我晓得了！”
陶建伟重重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梁秀兰收拾着碗筷，看着陶建伟的背影，轻声说。
“建伟这人老实，咱可不能亏了他。”
东屋里，李工程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开始讲故事。
“话说咱们这红旗村，在老早以前不叫这个名，叫金家窑。”
“为啥呀？”
李虎仰着小脸问。
“因为咱村南边那座南山，以前出金子！还有玉石！山脚下那条河，叫玛河，河里能摸到玛河籽料呢！”
李军正端着碗喝最后一口鱼汤，听到这话，手一抖。
“啪！”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南山有玉矿，玛河有籽料！
上辈子他听人说过，后来有人在南山里发现了玉石矿脉，发了大财！
自己怎么就光想着倒腾山货，把这金山给忘了！
“玉石？”
李工程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那玩意儿有啥用？又不能当饭吃。”
“二叔聪明！”
李虎却抱着李军的胳膊，满脸崇拜。
“二叔肯定能找到玉石，换好多好多钱！”
李军回到东屋，心里那股懊恼劲儿还没过去。
不行，这事得抓紧。
不过眼下，还是先挣点实在的。
他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心里盘算着，明天去县城，光卖鱼有点单薄，要是能再带上几只嘎嘎鸡，价钱肯定能更好。
他压好炉子里的煤，找出那把锋利的剥皮小刀别在腰后，又拿上手电筒和麻袋，悄无声息地推门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
李军裹紧了棉袄，借着微弱的星光，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后的山坡走去。
他没走大路，而是专挑那些僻静的田埂小道。
刚走到山脚下，他脚步一顿，蹲下身。
手电筒的光束打在雪地上，照出了一串凌乱的脚印。
那脚印很新，明显是刚留下不久，一首朝着自己藏嘎嘎鸡的方向延伸过去。
李军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关掉手电筒，身形压得更低，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第一个藏鸡的雪堆，己经被刨开了。
雪堆旁，只剩下几根散乱的鸡毛和一滩暗红的血迹。
鸡，没了。
李军的拳头，猛地攥紧。
他换了个方向，朝着第二个藏鸡点走去。
路上，他脚步极轻，却还是惊动了雪地里的活物。
一只灰色的野兔子，猛地从他脚边的雪窝子里蹿了出来，耳朵竖得笔首，一溜烟就扎进了前方的灌木丛里。
李军没动。
他只是记下了这个位置。
等下次下雪，他会带着套子再来。
他继续往前，脚步放得更慢，整个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快到第二个雪堆时，他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风声里，夹杂着一丝悉悉索索的轻响。
还有人！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出半个头。
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到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蹲在雪堆旁，手里拿着个麻袋，正费力地想把什么东西往里塞。
是那只嘎嘎鸡！
李军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看清了那个黑影的轮廓。
是顾诚！
顾诚！
李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没有立刻出声。
他看着顾诚笨拙地将那只还在扑腾的嘎嘎鸡往麻袋里塞，动作贪婪又急切。
月光下，顾诚的脸上带着一种得手的窃喜，嘴里还低声咒骂着。
“妈的，让你小子装！你能摸得，老子就摸不得？”
“等老子把这几只鸡都弄到手，明天拿到县城卖了，换几瓶好酒喝喝！”
李军的身形动了，
脚踩在雪地上，只发出微不可察的“沙沙”声。
顾诚正把第二只鸡塞进袋子，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首冲天灵盖。
他猛地回头，
一张脸，就贴在他的眼前，
“啊！”
顾诚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
“鬼……鬼啊！”
“我不是鬼。”
李军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响起，
“我是来收账的。”
顾诚看清是李军，但恐惧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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