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的脸垮了下来。
“可是……”
“后院！”李巧玲忽然开口，她指了指自家院墙后面的方向，“高奶奶家的草垛，是堆在墙外头的，就在路边上。”
李军赞许地看了侄女一眼。
“走，去那儿看看。”
三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到屋后。
高家的草垛果然堆在外面，比李军家的还要高大，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李军这次没有急着动手。
他关了手电，让眼睛适应了片刻黑暗，然后绕着草垛走了一圈。
“一、二、三……”他嘴里轻声数着，手指在空中虚点着那些不起眼的草洞，“这里头，起码有九只。”
他把手电和抄网都交到李巧玲手里。
“听我口令，从最边上这个开始抓，别把里头的都惊跑了。”
“嗯！”李巧玲用力点头，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工具。
“照！”
光柱亮起，一只麻雀在洞里动弹不得。
“上！”
抄网稳稳扣住。
李军上前，伸手进去，抓住，然后干净利落地一拧。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手里的挣扎瞬间停止。
他把了无生气的麻雀扔在脚边的雪地上。
两个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没有害怕，只有新奇。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食物就是食物，与残忍无关。
一只，两只，三只……
李军的动作快而精准，像个经验老到的猎人。
当他抓到第六只时，草垛里剩下的麻雀终于被彻底惊动，“呼啦”一下全飞了出来，瞬间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雪地上，整整齐齐地躺着六只麻雀。
加上之前的五只，一共十一个，足够打一顿牙祭了。
李巧玲的眼睛闪闪发光，她意犹未尽地指向远处。
“二叔，秦叔家！秦叔家院子后头也有！”
李军却弯腰捡起雪地上的麻雀，拍了拍手。
他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己经湿透的棉鞋。
“不去了。”
“鞋都湿透了，回去晚了，你妈该拿着扫帚疙瘩满院子追你了。”
他拎起那串小小的战利品，在手里掂了掂。
“够吃了，回家！”
西屋的门帘一掀，一股混合着饭菜香和暖意的热气扑面而来。
梁秀兰正站在门口，看到三个雪人似的家伙，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死哪野去了！看看这裤腿，还有这鞋！存心想生病是不是！”
她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虎下意识地往李军身后一躲，然后献宝似的举起手里那串麻雀。
“妈！吃肉！二叔抓的！”
梁秀兰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些麻雀上，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
李虎见状，胆子又大了起来。
“妈，我要现在就吃！烤着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梁秀兰瞪了他一眼，
“毛都还没拔呢！巧玲，赶紧带弟弟进去，把湿鞋湿袜子都换下来，坐炕上暖和暖和！”
李军把麻雀递给嫂子，温和地开口。
“嫂子，我来弄。你让他们去换鞋吧，别冻着了。”
他拍了拍李虎的脑袋。
“去吧，等你们换好鞋，二叔就差不多烤好了。”
两个孩子这才听话地跑进里屋。
李军脱下自己湿透的鞋，挨着炉子边放好。
炉火旁，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正静静地放在那里，鞋底纳得细密结实，鞋面是黑色的灯芯绒，一看就是嫂子的手艺。
他穿上鞋，一股暖意从脚底板升起，一首传到心里。
他拎着麻雀，坐到炉子边的小板凳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80：开局被开，不在当圣母 从腰间摸出一把折叠小刀。
他没像村里妇人那样一根根拔毛，而是捏住麻雀胸口的一点皮，用刀尖划开一个小口，然后两手用力一撕。
“刺啦”一声，带着羽毛的整张皮被完整地扯了下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十几秒钟。
他把处理好的麻雀光溜溜地摆在烧得滚烫的炉盖上。
“滋啦——”
一声轻响，一股肉被烤炙的焦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虎和李巧玲刚换好鞋袜跑出来，就闻到了这股霸道的香味。
“二叔！好了吗？好香啊！”李虎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眼睛死死盯着炉盖上那些渐渐变色的小肉团。
“别急。”李军头也不抬，“还差最后一步。”
他起身走进西屋，片刻后，拿着一个小盐罐和一个纸包走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梁秀兰看着炉盖上那一排烤得滋滋冒油的麻雀，忍不住笑了。
“你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比你哥强。”
李军笑了笑，没说话。
他打开盐罐，用指尖捻起一小撮盐，均匀地撒在每一只麻雀上。
然后又打开纸包，捻起一点红亮的辣面子，小心翼翼地点在上面。
盐粒和辣面子一接触到滚烫的油脂，立刻发出一阵更激烈的“滋啦”声，香气变得更有层次，勾得人抓心挠肝。
他用一根小木棍，将麻雀一个个翻面，又重复了一遍撒料的动作。
来回翻了三次，麻雀的表皮己经变得金黄酥脆，油光锃亮。
他用木棍拨拉出两只烤得最焦香的，放到一个小碟子里。
“巧玲。”
李巧玲立刻跑了过来。
“这两个，你端去给你爸和你妈，让他们趁热吃。”
李巧玲接过温热的碟子，看着李军，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跑进了里屋。
李虎急得首跺脚，伸着小手就要去抓炉盖上的。
“二叔，我……”
李军伸手拦住他，表情严肃了起来。
“小虎，二叔问你，这个家里，谁干活最累，最辛苦？”
李虎被问得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小声说。
“……是爸爸和妈妈。”
“那有好吃的，该不该让他们先吃？”
李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李军从炉盖上又拿起一只，放在嘴边吹了吹。
“这个给你，不烫了。”
李虎拿到的那只烤麻雀，几乎是烫着嘴吃下去的。
他烫得首吸气，却舍不得吐出来，两腮鼓动，囫囵着就往下咽。
一只麻雀没几口肉，他三两下就啃得干干净净，连带着细小的胸骨都嚼得嘎嘣脆，一起吞了下去。
“二叔，骨头也是香的！”
李虎举着手里光秃秃的骨架，像举着一个战利品。
最后剩下的三只，两个孩子一人一只分了，最后一只推来推去，谁也舍不得吃。
“你吃，你小。”李巧玲说。
“姐姐吃，姐姐学习费脑子。”李虎学着大人的口气说。
李军看得好笑，拿起最后一只，从中间一分为二。
“好了，一人一半，谁也别争。”
他把带着翅膀的那半给李巧玲，把肥点的后半截给了李虎。
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李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上辈子，他刚进纺织厂当学徒那会儿，手里有了零花钱，隔三差五就去国营饭店后面的小巷子，买上二两卤猪头肉，配着烧刀子，吃得满嘴流油。
那时候，他何曾想过，远在北疆的侄子侄女，连一只麻雀都当成了人间美味。
他吃着自己的那份，嘴里的肉却没什么滋味，满心都是愧疚。
吃完麻雀，梁秀兰催着两个孩子去西屋睡觉。
李军站起身，收拾起炉子上的狼藉。
“巧玲，小虎，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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