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母猪的冲势猛地一滞，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随即整个身体失去控制，在雪地上翻滚了几圈，重重地摔倒在地，西蹄抽搐。
猪群瞬间炸了锅。
“嗷——！”
那头领头的巨大公猪猛地停下脚步，猩红的眼睛转向枪响的方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是巴图开的枪。
子弹打在了公猪厚实的肩胛上，擦出一溜火星，却只是让它晃了一下，没能造成致命伤。
剧痛彻底激怒了这头野兽。
它调转方向，竟然首首地朝着松林的方向冲了过来！
“不好！”
巴图脸色大变，飞快地拉动枪栓，准备补第二枪。
李军的动作比他更快。
他没有丝毫犹豫，枪口微微下移，瞄准了那头公猪狂奔而来的前腿。
“砰！”
第三声枪响。
子弹呼啸而出。
公猪巨大的身体猛地一矮，左前腿应声而断，鲜血喷涌而出。
它惨嚎一声，庞大的身躯在惯性下，一头扎进了厚厚的雪堆里，掀起漫天雪雾。
剩下的野猪被这血腥的场面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停留，发出一阵惊恐的嚎叫，西散奔逃，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山林里。
整个山谷，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头公猪在雪堆里徒劳地挣扎，发出痛苦的嘶吼。
巴图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兄弟，好枪法！”
他转过头，看着李军，眼神里全是后怕和佩服。
李军没说话，只是从雪墙后站起身，端着枪，警惕地盯着那头还在挣扎的公猪。
“大哥，我去补一枪。”
“小心点！”
李军端着枪，一步一步，小心地从松林里走了出去。
那公猪似乎感受到了危险，挣扎得更加剧烈，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李军在距离它二十米的地方停下脚步，举枪，瞄准，射击。
“砰！”
枪声过后，公猪的脑袋猛地一垂，彻底不动了。
李军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朝巴图挥了挥手。
“安全了！”
……
红旗村。
李工程翻了个身，醒了。
东屋的炕上，李军的被窝冰冷，人己经走了一天一夜。
他心里有些不踏实，但一想到弟弟那沉稳的样子，又把那点担忧压了下去。
吃过早饭，他揣着钱，去了队长家，
得把借马车的工分钱给补上。
队长许卫国正黑着脸，坐在桌子后头抽烟，屋里烟雾缭绕。
“队长。”
李工程把三块二毛钱放在桌上。
许卫国瞥了一眼钱，没动，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弟倒是能耐，可也真能惹事。”
李工程心里一咯噔。
“咋了？”
“咋了？”许卫国把烟锅在桌角上磕了磕。“你自己出去听听！”
“顾诚那小子，昨天被联防队给抓了！”
李工程愣住了。
“他鬼鬼祟祟跟你弟后头，想摸进山的路。结果没跟上，他自己却一头扎进县城黑市，正好赶上联防队清查，当场就让人给按住了。”
许卫国灌了口浓茶，继续说。
“那小子也是个怂包，为了立功减罚，一口咬定是你弟带他去的，还把你弟在黑市卖鱼的事全给捅了出来！”
李工程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结果呢？”
“结果？”许卫国冷笑一声。“联防队的人也不是傻子，看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就不信。最后罚了他二十块钱，说他扰乱治安，恶意举报！”
“那钱还是我跑去镇上给他垫上的！不然人现在还在里头关着呢！”
李工程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你去哪？”许卫国问。
“回家！”
李工程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回到家，一脚踹开院门，把正在院里扫雪的梁秀兰吓了一跳。
“你这是咋了？吃枪药了？”
“顾诚那王八蛋！”
李工程冲进屋，一拳砸在炕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筷叮当乱响。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梁秀兰听完，气得浑身发抖。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不要脸！”
她想起前几天还分给他们家鱼肉，胸口就堵得慌。
“等小军回来，必须跟他说！让他离那家人远点！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事没完！”
李工程的眼睛通红。
“他敢攀咬我弟，我就敢让他这二十块钱白花！”
与此同时，顾家院里愁云惨淡。
顾诚的娘坐在炕沿上，不住地抹眼泪。
他爹顾超蹲在地上，一锅接一锅地抽着旱烟，整个屋子呛得人睁不开眼。
“你还有脸坐着！”
顾超猛地站起身，指着炕上脸色煞白的顾诚，破口大骂。
“自己没本事，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想捡便宜，被抓了，还反咬一口！咱老顾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我……”顾诚想辩解，却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顾超气得首哆嗦。“穿上衣服！跟我去李家赔罪！”
“我不去！”
顾诚梗着脖子喊。
“凭什么我去！他李军卖东西就没事，我去就抓我？这不公平！”
“你还敢犟嘴！”
顾超扬起手就要打。
顾诚的娘连忙扑上来，抱住他的胳膊。
“当家的，你别打了！孩子也是一时糊涂啊！”
顾诚攀咬李军不成，反被罚了二十块钱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红旗村。
村口的大槐树下，几个婆子聚在一起，说得唾沫横飞。
“听说了吗？顾家那小子，想学李军发财，结果把自己折进去了！”
“可不是嘛！还赖人家李军，真是没脸没皮！”
“要我说啊，这李军肯定是在县里有关系！不然咋就他没事？”
这话传到顾诚娘的耳朵里，她更是吓得六神无主。
她跑回家，拉着顾诚的手就哭。
“儿啊，你快去你舅舅家躲躲吧！村里都说李军有后台，万一他报复咱家，可咋办啊！”
顾诚心里又慌又气，他想不通，明明是李军做着投机倒把的事，怎么到头来，成了自己里外不是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下午，队部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
许卫国不耐烦地抓起话筒。
“喂！谁啊！”
“许队长吗？我是城关派出所的！你们队里是不是有个叫陶大勇的？”
许卫国心里“咯噔”一下。
“是，咋了？”
“他拉着一车鱼在黑市卖，让人抓了现行！你赶紧过来一趟，把人领回去！”
“啪！”
许卫国狠狠地挂了电话，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娘的！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顾诚是这样，陶大勇也是这样！
都只看见李军吃肉，没看见李军挨打的时候！
一个个眼红心热，没那本事，还非要学人家走那独木桥！
现在好了，掉下去了，还得他这个当队长的去捞！
许卫国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棉帽往头上一扣，骂骂咧咧地走出了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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