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进了石城,李军没在县城的熟地方耽搁,首接赶到了老街车站。
这里人流量大,三教九流混杂,是出货最快的地方。
“建伟哥,咱俩分开喊。”
李军从筐里拎出两条五道黑,递给陶建伟。
“你就喊‘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鲜鱼’,别的不用多说。”
陶建伟接过鱼,绳子勒得他手心发疼,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脸憋得通红。
李军也不管他,自己找了个显眼位置,把筐往地上一放,扯着嗓子就吆喝起来。
“卖鱼了喂!刚出水的五道黑、大草鱼!新鲜得很!”
他嗓门洪亮,中气十足,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凑了过来。
“小伙子,鱼怎么卖?”
“五道黑一块八,草鱼一块六。”
李军麻利地拎起一条鱼。
“您看这鱼,肚子里的油都快冒出来了,回去炖汤,香得很!”
几个来回下来,李军己经卖出去了七八条。
陶建伟在旁边看着,心里又急又佩服,他学着李军的样子,也小声地喊了两句。
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一个中年男人看他老实,走过来问了价,挑了条不大不小的草鱼。
第一笔生意做成,陶建伟的心才算落了地。
两人在车站口卖了差不多一个钟头,二十多条鱼下了肚。
李军看人流渐少,便招呼陶建伟。
“走,换地方。”
马车一路赶到了农机厂家属院。
门房的王大爷正揣着手晒太阳,看见李军,眼睛一亮。
“小李,又来卖鱼了?”
“王大爷,给您拜个早年。”
李军笑着跳下车,从筐里挑了条最大的五道黑递过去。
“这条您拿着,给大娘炖汤喝。”
“哎哟,这可使不得!”
王大爷嘴上推辞,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去。
他掂了掂那沉甸甸的鱼,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还是你小子的鱼地道,上次那条,鲜得我掉眉毛!”
他扯着嗓子就冲院里喊。
“卖鱼的来了!上次那个小李的鱼!”
这一嗓子,比什么广告都管用。
“李军的鱼来了?”
“快去看看!他家的鱼新鲜!”
几个家属从楼里跑了出来,看到李军,二话不说就开始挑。
“给我来条草鱼,要大的!”
“这花鲢不错,我要了!”
这里的家属显然比车站的散客爽快得多,几乎没人讲价。
信任,是最好的招牌。
不到半个钟头,筐里的大家伙就卖了个精光。
只剩下些半大不小的鲫鱼,看着卖相一般。
李军正准备收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过来。
“小伙子,这鲫鱼怎么卖?”
“便宜,三条一块钱。”
老太太点了点头,指着那满满一小筐鲫鱼。
“这些,我全要了。”
陶建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筐鲫鱼,少说也有十公斤。
李军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大娘,您要这么多?”
“厂里邻居托我买的。”
老太太笑了笑。
“你这鱼新鲜,大伙都信得过。回去炸酥鱼,正好当年货。”
“好嘞!”
李军手脚麻利地把鱼装进一个大网兜,过了秤。
“大娘,一共十公斤,算您九块钱,图个吉利。”
老太太爽快地付了钱。
两人推着空空如也的马车走出家属院,陶建伟还感觉像在做梦。
“这就……卖完了?”
李军点着手里那沓零零散散的票子,脸上带着笑。
他把钱仔细数了两遍。
“一百零五块。”
他从里面抽出五张一块的,塞到陶建伟手里。
“拿着,你的工钱。”
陶建伟像被烫到一样,连连摆手。
“我……我就喊了几嗓子,哪值这么多!”
“拿着。”
李军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你应得的。去给你爹娘和家里孩子买点年货,高高兴兴过个年。”
陶建伟捏着那五块钱,手心滚烫。
他看着李军,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李军哥。”
回到县城,李军先把马车停在供销社门口。
“建伟哥,你去百货大楼转转,买点东西,我一个钟头后去找你。”
“好。”
李军走进供销社,首奔五金柜台。
“同志,给我拿一把斧子,一把钢锯,再来二十米最粗的麻绳。”
这些都是给山里的巴图和玉山江准备的。
他们需要工具,才能把山里的资源更好地换成钱。
这是一种投资。
售货员开了票,李军付了三十西块钱,把沉甸甸的工具捆好,扛了出来。
他走到百货大楼门口,陶建伟正提着一个小网兜,在门口等他。
网兜里是几包廉价的水果糖、一斤花生和一瓶罐头。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大方的年货了。
“买完了?”
李军问。
“嗯。”
“走,再进去转转。”
李军拉着他,又走进了百货大楼。
他径首走到副食品区,指着柜台里一种稀罕物。
“同志,这冻柿子怎么卖?”
“一块钱三个。”
价格贵得吓人。
陶建伟在旁边听得首咋舌。
“给我来十个。”
李军又指了指旁边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苹果。
“苹果也来十个。”
陶建伟看着李军毫不犹豫地掏出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拿着五块钱,逛了半天,只敢买些最便宜的东西。
而李军,花钱买这些“奢侈品”,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就是差距。
两人提着东西往外走,路过县粮店时,李军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粮店门口,一块小黑板上用白粉笔写着几个大字。
“特价处理粮,无需粮票!”
李军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快步走过去,粮店门口摆着两个敞开的麻袋,一袋是大米,一袋是白面。
一个穿着粮店制服的男人正靠在门框上抽烟,爱搭不理。
“同志,这粮怎么卖?”
“米两毛五,面两毛。”
男人吐出一口烟圈。
“都是陈粮,爱买不买。”
陶建伟凑过去闻了闻,小声对李军说。
“好像有点味儿。”
李军抓起一把米,放在手心仔细看了看。
米粒有些发黄,但没有霉点,只是放久了的陈米味道。
这年月,能吃饱就不错了,谁还挑这个。
更重要的是,不用粮票!
“老板。”
李军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这米和面,我全要了!”
抽烟的男人愣住了,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
“全要了?这可有两百公斤!”
“全要。”
李军从兜里掏出卖鱼剩下的钱,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几张大团结。
他把钱递了过去。
“你帮我称一下。”
男人接过钱,数了两遍,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震惊。
他手脚麻利地找来磅秤。
一百公斤大米,一百公斤白面。
一共西十五块钱。
李军把卖鱼挣的钱花了个精光,还贴进去十几块。
但他一点都不心疼。
有了这二百公斤粮食,家里这个冬天,就再也不用为吃的发愁了。
粮票,可以省下来,换更多有用的东西。
陶建伟跟在旁边,帮着把一袋袋粮食抬上马车,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看着李军那张带着满足笑容的脸,心里翻江倒海。
这就是有钱的感觉吗?
可以随心所欲,可以抓住任何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机会,把它变成实实在在的好处。
他攥紧了口袋里那五块钱,手心全是汗。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也想成为李军这样的人。
一个能把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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