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盯着墙角那堆被拒收的铁渣，暗红色的碎块在昏暗的灯光下像凝固的血。阿强还在和刘叔争辩，小草怯生生地拽着哥哥的衣角。
“走吧。”小满轻声说，弯腰背起那个沉甸甸的布包。
三个孩子默默走出收购站。午后的阳光刺眼，阿强狠狠踢飞一块石子：“白干了！”
小满没说话，他在想刘叔桌上那本厚厚的《钢铁原料鉴别手册》。书页间夹着张字条，隐约能看到“矿渣”、“二氧化硅”之类的词。
“也许刘叔没说错。”小满停下脚步，“这些可能真不是铁。”
阿强瞪大眼睛：“磁石明明能吸起来！”
“能吸起来的不一定都是好铁。”小满想起父亲说过，有些矿渣含铁，但杂质太多，炼不出钢。
他们把布包扛到老槐树下，倒出铁渣仔细查看。这些暗红色的碎块质地疏松，轻轻一捏就碎成粉末，确实和之前收集的致密铁渣不同。
“哥，看这个。”小草捡起一块特别的——它表面有细小的孔洞，像是被什么腐蚀过。
小满接过对着阳光观察，孔洞中闪着微弱的反光。他掏出磁石一试，吸力很弱。
“去问问李爷爷。”小满重新包好铁渣。
老李头正在自家小院里晒太阳，听孩子们说明来意后，他戴上老花镜，把铁渣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这是高炉矿渣，”老人缓缓道，“含铁，但更多的是硅酸盐。炼钢不行，但...”他顿了顿，“在别处可能是宝贝。”
他告诉孩子们，这种矿渣磨成粉可以做水泥原料，完整的多孔块能用来铺路，甚至还能处理污水。
“东西是好东西，只是收购站只要炼钢的料。”老李头叹了口气。
阿强沮丧地蹲在地上：“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
“未必。”老李头眼里闪过狡黠的光，“镇上王瓦匠最近在找便宜的水泥掺料，建筑队也需要铺路材料。”
这个信息让孩子们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他们按照老李头指的方向，扛着布包往镇东头的瓦厂走。
王瓦匠是个粗壮的中年人，正为涨价的水泥发愁。他捏起一把矿渣粉，在指间捻了捻：“质量还行，但得磨成粉才行。”
“我们能磨！”阿强抢着说。
王瓦匠打量着三个孩子，摇摇头：“就你们？我这最差的石磨也得上百斤。”
小满没争辩，只是从布包里挑出几块完整的多孔矿渣：“这种，可以首接用吗？”
王瓦匠接过来敲了敲，眼睛一亮：“这个...铺院子倒是不错。”
最终，王瓦匠以每斤一分钱的价格收下了那些完整的矿渣块，虽然价钱只有铁渣的三分之一，但总比被拒收强。
剩下的矿渣粉，孩子们决定自己处理。小满想起学校后墙有个废弃的石磨，也许可以修复使用。
修复石磨花了他们整整两天。阿强从家里偷拿工具，小满研究传动结构，小草负责清理苔藓和泥土。当石磨终于吱呀呀转动起来时，三个孩子的手上都添了新伤。
但问题接踵而至——磨矿渣比磨粮食费力得多，孩子们轮流推磨，一上午也只能磨出小半袋粉。
“这样太慢了。”阿强累得瘫坐在地。
小满盯着缓缓转动的石磨，突然跑回家，翻出父亲工具箱里的齿轮和轴承。他记得物理课上讲过省力原理。
接下来的三天，小满沉浸在改造石磨的工作中。他给石磨加装了从旧自行车拆下来的链条和齿轮，还用竹竿做了个简易的杠杆装置。改造后的石磨虽然看起来古怪，但推起来省力多了。
就在他们终于磨出第一袋矿渣粉时，建筑队的刘队长找上门来。原来王瓦匠把铺院子的矿渣推荐给了他。
铁环滚过的岁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铁环滚过的岁月最新章节随便看！“听说你们在卖铺路材料？”刘队长开门见山。
小满带他去看收集的矿渣。刘队长很专业地检查了颗粒硬度、孔隙率，还用水测试了透水性。
“质量不错，”他点点头，“以后有多少要多少。铺小路比碎石便宜，还透水。”
这单生意让孩子们欣喜若狂。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刘队长看上了那个改造过的石磨：“这个设计巧妙，谁想的？”
得知是小满的主意后，刘队长若有所思：“建筑队正好缺个粉碎机，你能不能帮我改造一个？”
这个机会让小满心跳加速。他回家翻出赵爷爷送的那些工程图纸，连夜画起了设计图。
与此同时，阿强在收集矿渣时发现了新问题——不同地点的矿渣质量差异很大。有的坚硬适合铺路，有的松软只能做填料。他们需要更科学的分类方法。
小草想出了主意：用不同颜色的布条做标记。红色代表优质铺路料，黄色代表填料，蓝色代表待检测。
这个简单的分类法很快显示出效果。刘队长对他们分类好的矿渣十分满意，甚至介绍了其他建筑队来找他们采购。
一天傍晚，小满正在改进粉碎机的图纸，老李头拄着拐杖来访。老人看着孩子们分类整齐的矿渣，听着他们讲述最近的“生意经”，欣慰地笑了。
“知道吗，”他说，“你们现在做的事，叫做‘资源化利用’。”
他告诉孩子们，在发达国家，这种矿渣的利用率很高，不仅能做建材，还能做陶瓷原料、农业肥料。
“可惜啊，”老人叹息，“咱们这儿还只知道往钢厂送。”
这句话点亮了小满心中的火花。如果矿渣有这么多用途，为什么不能建立一个更完整的回收体系呢？
他找到刘队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把收集来的矿渣按品质分类，优质的首接卖做铺路料，一般的粉碎做水泥掺料，最差的尝试做其他用途。
刘队长很赞赏这个想法，主动提出提供场地和工具。镇东头那个废弃的砖窑，再次成了孩子们的大本营。
这次规模更大了。小满设计的多级筛分装置能快速分离不同粒径的矿渣，改进的粉碎机效率大大提高。阿强负责质量检测，小草管理账目。他们还雇了几个家境困难的同学帮忙，按工作量支付报酬。
消息传开后，连收购站的刘叔都好奇来看。看到孩子们井然有序的“生产线”，他推了推眼镜：“后生可畏啊！”
更让人惊喜的是，一天赵爷爷从省城回来，特意来看孩子们的“事业”。他带来一个重磅消息：研究所正在研究用这类矿渣制作新型建材，需要大量原料。
“你们这些孩子，”赵爷爷感慨，“无意中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秋风吹黄槐树叶时，孩子们的“矿渣事业”己经初具规模。他们不仅还清了初期投入，还有了可观的盈余。小满用第一笔分红给父亲买了双新劳保鞋，给母亲买了条围巾。
但小满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他笔记本上记满了各种设想：矿渣砖、矿渣水泥、甚至矿渣陶瓷...
那天晚上，小满站在砖窑前，看着分类堆放的各色矿渣在月光下泛着不同的光泽。暗红色的铺路料像玛瑙，灰白色的水泥掺料像玉石，那些还在研究中的特殊矿渣像未经雕琢的宝石。
他从口袋里掏出磁石，轻轻放在一堆矿渣上。磁石懒洋洋地吸附着，不像吸纯铁时那样兴奋雀跃。
小满忽然明白了：世间万物都有其价值，关键在于找到适合它的位置。就像这些被拒收的矿渣，在错误的地方是废料，在正确的地方就成了宝贝。
风起时，矿渣粉末轻轻飘扬，像是给月光蒙上了一层薄纱。小满知道，明天，当太阳升起，他们还会继续在这条路上探索。
因为每一次碰壁，都可能是一个新方向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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