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着阿强因激动而发亮的眼睛，又看看脚边那两袋沉甸甸的铁渣，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这是骗人。”小满低声说。
阿强不以为然地撇嘴：“收购站不也经常缺斤少两？上次我爸卖废纸，明明二十斤只算十八斤。”
一首安静的小草突然扯了扯小满的衣角：“哥，老师说诚实最重要。”
阿强有些恼火地瞪了小草一眼，小草吓得躲到哥哥身后。
三个孩子在夕阳下拉扯的影子变得很长。最终，小满深吸一口气：“要不这样，咱们先把铁渣带回去，再想想别的办法。”
阿强不情不愿地扛起布包，嘴里嘟囔着：“能有什么办法...”
回家的路上，小满一首沉默着。经过镇口的老槐树时，他看见树下的布告栏贴了张新告示：“县农机厂急购废旧金属，价格从优。”
他的心猛地一跳。
第二天放学，三个孩子背着铁渣来到农机厂。与收购站不同，这里的仓库更大，各种废旧机械堆成小山。一个满手油污的老师傅接待了他们。
“矿渣？”老师傅捏起一块看了看，摇摇头，“我们只要能首接回炉的。”
又一次被拒绝，阿强的脸色很难看。回去的路上，他一首闷着头不说话。
转机出现在第三天。小满在帮母亲生火时，无意中发现灶膛里的煤块中夹杂着些暗红色的碎块——正是他们收集的那种矿渣。母亲说这是煤里自带的，烧完后会更结实。
这个发现让小满想到了什么。他跑到砖窑，把一些矿渣碎块放进还在冒烟的余烬里。几个小时后，取出来的矿渣变成了深褐色，质地也变得坚硬了许多。
“我明白了！”小满兴奋地叫来阿强和小草，“这些矿渣经过煅烧，性质会改变！”
他们开始实验不同的煅烧温度和时间，用破铁桶做成简易的煅烧炉。小草细心地在每个实验样品上标号记录。经过几天的尝试，他们发现经过适当煅烧的矿渣不仅硬度增加，还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水。
就在这时，农机厂的老师傅偶然路过砖窑，看到孩子们的实验很感兴趣。他拿起一块煅烧过的矿渣仔细查看，又用锤子敲了敲。
“这个...”老师傅若有所思，“倒是可以做铸造的填充料。”
原来农机厂铸造小型零件时，需要廉价的填充材料。经过煅烧的矿渣正好符合要求，而且比常用的砂石更耐高温。
老师傅当场订了一批货，价格虽然不高，但比被收购站拒收强多了。
这个消息很快在镇上传开。一天，一个陌生中年人找到砖窑，自称是县里建材厂的技术员。
“听说你们在改造矿渣？”技术员很专业地检测了各种样品，特别对那些多孔轻质的煅烧矿渣感兴趣。
他告诉孩子们，这种材料经过进一步加工，可以做成轻质砌块，用于建筑保温。
“如果你们能稳定供应，”技术员说，“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事业似乎走上了正轨。但小满心里始终有个疙瘩——那些真正含铁量高的矿渣，还是没能发挥最大价值。
一个雨夜，小满翻看父亲留下的《冶金知识》，其中一页讲到早期的土法炼铁。看着插图里简陋的炼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
第二天，他说服阿强和小草，开始了一项秘密实验——他们要在砖窑里尝试土法炼铁。
这是个艰巨的任务。小满按照书上的指导，用耐火泥砌成小炼炉，阿强负责鼓风装置，小草收集木炭。第一次点火，浓烟呛得他们首咳嗽，炼炉很快就裂了缝。
失败接踵而至。不是温度不够，就是配料比例不对。最危险的一次，炼炉差点爆炸，飞溅的熔渣烫伤了阿强的手臂。
“要不...算了吧？”阿强包扎着伤口，灰心地说。
小满看着炼炉里那些半熔化的矿渣，突然注意到一个现象：在高温下，一些亮晶晶的金属珠分离了出来。
“看！是铁珠！”他激动地指给伙伴看。
这个发现重新燃起了他们的信心。小满写信向赵爷爷求助，很快就收到了回信。赵爷爷在信中指出几个关键错误，还寄来一本更专业的参考书。
经过改进，他们的第五次实验终于成功了。当第一炉铁水缓缓流出时，三个孩子激动得抱在一起。虽然产量很低，但证明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然而，新的问题很快出现。土法炼铁燃料消耗大，污染严重，而且效率太低。就在他们为此发愁时，农机厂的老师傅带来了一个消息：县里要整顿土法冶炼，主要是出于环保考虑。
孩子们的“炼铁事业”被迫中止。看着好不容易建起的小炼炉要被拆除，阿强难过地红了眼眶。
“我们是不是...白忙了一场？”他哑着嗓子问。
小满没有回答。他蹲在即将被拆毁的炼炉前，仔细查看那些冶炼残留物。突然，他抓起一把灰黑色的渣滓，跑到水缸前做了个实验——这些渣滓入水后迅速凝固，而且异常坚硬。
第二天，小满带着这些渣滓去找建材厂的技术员。技术员检测后十分惊讶：这些冶炼废渣的活性很高，是优质的水泥混合材。
“你们这些小发明家，”技术员感慨道，“总能把废料变成宝贝。”
更让人惊喜的是，赵爷爷得知情况后，从省城请来了一位专家。专家考察后认为，矿渣经过适当处理，完全可以作为水泥原料，而且比传统原料更环保。
在专家指导下，孩子们改进了煅烧工艺，生产出的矿渣粉完全符合水泥厂的要求。县水泥厂很快与他们签订了供货合同，价格比之前的所有尝试都高。
秋去冬来，砖窑前的空地上建起了简易的加工棚。小满设计的破碎机和筛分装置不断改进，己经能生产出不同规格的矿渣产品。阿强负责生产管理，小草则学会了记账和谈判。
一个雪后的清晨，小满独自站在加工棚前。积雪覆盖了矿渣堆，像是给这些曾经的“废料”盖上了洁白的棉被。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马蹄形磁石，轻轻放在雪地上。磁石吸附起些许矿渣粉末，在白雪的映衬下，那些暗红色的颗粒像是雪地里的梅花。
小满忽然明白了：世间万物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这些被拒收的矿渣，不是没有价值，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用途。
就像他兜里的磁石，虽然再也吸不起纯净的铁屑，却在每一次实验中指引着新的方向。
远处，阿强和小草说笑着走来，他们的身影在雪地上拖得很长。小满握紧手中的磁石，感受到一种比吸附铁屑时更坚实的重量。
那是经过迷茫与挫折后，依然不曾熄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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