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玻璃杯落在茶几上的轻响惊醒的。
凌晨一点，客厅只亮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陆承宇刚从外面回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她原本在沙发上等他——自从陆母上周“突袭”后，两人虽没彻底搬回主卧，却默认了不在各自房间锁门，只是这份默契还没来得及转化成开口的勇气。
“还没睡？”陆承宇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弯腰去拿茶几上的温水，目光扫过她手边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云境文旅”非遗展区草图，红笔标注的修改意见还没干透。
“等你……说项目的事。”苏晚下意识坐首身体，指尖攥紧了笔记本边缘。白天项目组开会时，甲方突然提出要增加“非遗技艺体验区”，原本的动线设计全要推翻，她没来得及和陆承宇同步，又怕深夜发消息打扰他，竟不知不觉等到了现在。
陆承宇的脚步顿了顿，他走近沙发，视线落在草图上，眉头微蹙：“体验区的入口不能设在主通道，会影响人流疏散。”他伸手点了点笔记本上的某个位置，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笔迹，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我也考虑过，但如果改到侧门，游客可能注意不到。”苏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职场上的专业讨论总能让两人暂时抛开婚姻里的尴尬，“我想在侧门做个皮影戏造型的引导牌，既符合非遗主题，又能吸引注意力。”
陆承宇没立刻说话，他走到书房门口，回头朝她抬了抬下巴：“进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书房里还留着他白天工作的痕迹，电脑屏幕亮着，停留在“云境文旅”项目组的聊天界面，旁边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咖啡。他弯腰打开抽屉，拿出一叠打印好的资料，是省内非遗传承人的联系方式和场地需求清单，每一页都用蓝笔标了重点，甚至在某个剪纸传承人的名字旁写着“擅长儿童互动，可优先考虑”。
“这些是我让助理整理的，”陆承宇把资料递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又迅速收回，“你明天可以先联系这几位，他们的场地要求比较灵活，不会耽误工期。”
苏晚翻着资料，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记得上周闲聊时，她提过一句“担心体验区太严肃，吸引不了家庭游客”，当时陆承宇只是“嗯”了一声，她还以为他没放在心上。
“谢谢。”她抬头想说点什么，却瞥见陆承宇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工作群的消息。他随手拿起手机，指尖滑动时，她无意间看到了锁屏界面——置顶的聊天框是她的名字，最新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晚上十点，是她发的“项目组明天调整方案，需要提前沟通吗？”，而他的回复栏还是空白。
原来他看到了，只是没回。
“资料你先拿着，有问题……”陆承宇的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机上，他下意识按灭了屏幕，语气有些不自然，“有问题明天再聊，你早点休息。”
苏晚捏着资料的手指紧了紧，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她想问“为什么不回消息”，想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句“好，你也早点睡”。
她走出书房时，陆承宇还站在原地，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她轻轻带上房门，客厅的落地灯还亮着，笔记本上的草图被风吹得翻了一页，红笔标注的修改意见旁，多了一行蓝色的小字——“皮影引导牌可行，材质用透光树脂，夜间会更醒目”。
回到房间，苏晚把手机放在床头，屏幕暗着，没有新消息。她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陆母临走时说的话：“承宇这孩子，从来不会说软话，心里有事总憋着，你多担待点。”
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没回复的消息，都藏在他密密麻麻的标注里，藏在深夜凉透的咖啡里，只是他们都太习惯用“甲方”和“乙方”的身份武装自己，忘了怎么像爱人一样，说一句“我在乎你”。
凌晨两点，苏晚的手机终于亮了一下，是陆承宇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体验区的修改方案，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和甲方谈。”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只回复了一个“好”。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像一层温柔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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