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苏家医馆晕染得静谧无声。三更天的梆子声在巷口隐约传来,敲碎了深夜的沉寂,却又很快被更浓重的寂静吞噬。医馆内,唯有苏泠冰的闺房还亮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透过窗纸,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方温柔的剪影。
苏泠冰坐在梳妆台前,褪去了白日的医袍,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寝衣。她手中握着一面铜镜,微微侧过身,映照出颈后那抹淡绿色的狐尾印记。月光从窗棂缝隙溜进来,落在印记上,让那淡绿色的纹路泛起一层微弱的荧光,仿佛活过来一般,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轻轻蠕动。
“到底是什么……”她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抚上印记,传来一丝温热的触感,与白日的微凉截然不同。这抹印记自出现以来,每日深夜都会泛起这样的暖意,有时还会伴随一阵模糊的心悸,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正在试图冲破枷锁。
梳妆台上,摊开着一本泛黄的医书,书页停留在“奇纹异印”的篇章,旁边还放着一张纸,上面是她手绘的印记图案,旁边标注着连日来观察到的变化——颜色深浅、温度起伏、出现的异象,每一条都记录得精准细致,尽显医者的严谨。
她放下铜镜,拿起那张纸,眉头微蹙。这几日整理家族医馆的秘阁时,她曾看到过一本关于“移情换命”的禁书,书中提到过一种与狐族相关的印记,说是能承载他人的情感与修为,可那一页被人撕去,只剩下零星的线索,让她无法确认颈后印记是否与之相关。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风声,若不是苏泠冰常年行医,感官远超常人,恐怕根本无法察觉。她瞬间警惕起来,抬手将桌上的几枚银针握在手中,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谁在外面?”她的声音清冷,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早己预料到有人会来。
门外没有回应,只有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道月白身影如同鬼魅般滑了进来,动作轻盈得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苏泠冰瞳孔微缩——是舞汐羽!
他依旧穿着那件月白锦袍,只是褪去了外衫,只留一件贴身的中衣,左臂上的伤口还缠着纱布,显然是刚从自己的住处赶来。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妖气,却收敛得极好,若不仔细感知,根本察觉不到。
“苏大夫,深夜打扰,别来无恙?”舞汐羽唇角噙着惯有的散漫笑意,桃花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颈后的印记上,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与探究。
“舞公子深夜闯入我的闺房,就是为了说这句话?”苏泠冰握着银针的手紧了紧,语气冰冷,“若是为了换药,白日己处理妥当;若是为了查案,大可明日再议。现在,请你出去。”
舞汐羽没有动,反而向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她颈后的印记,声音低沉:“苏大夫,我只是想看看你颈后的印记。这印记绝非普通胎记,它与我九世前的一场天劫有关,与那个为我挡劫的白衣女子有关,或许……还与你的身世有关。”
苏泠冰心中一震,墨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舞汐羽竟然知道这么多,还将印记与他的前世、自己的身世联系在一起。但她依旧保持着警惕,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我的印记与你无关,与我的身世也无关,舞公子不必多管闲事。”
“无关?”舞汐羽轻笑一声,语气却带着几分笃定,“苏大夫,你颈后的印记,是狐族的本命印记。只有与狐族有过生死羁绊的人,才会出现这样的印记。而九世前为我挡劫的白衣女子,她的身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印记!”
苏泠冰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模糊的梦境——漫天飞雪的天地间,白衣女子挡在九尾狐身前,为他挡下天雷,而那九尾狐的面容,竟与舞汐羽如此相似。难道说,那个白衣女子,真的与自己有关?颈后的印记,真的是前世羁绊的证明?
“你……你胡说什么。”她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语气却有些不稳,“世间相似的印记有很多,不能仅凭这一点,就断定我与你的前世有关。”
舞汐羽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丝怜惜。他知道,让她接受这样的事实很难,但他必须查明印记的秘密,这不仅关乎他的前世记忆,更关乎她的安危——国师己经对她动手,若不能尽快解开印记的秘密,她恐怕会陷入更大的危险。
“我没有胡说。”他放缓了语气,向前又走了一步,眼中的戏谑褪去,只剩下认真,“苏大夫,相信我,我只是想帮你。让我看看印记,或许我能想起更多关于前世的事,能帮你查明身世,还能找出对付国师的方法。”
苏泠冰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中的警惕渐渐松动。她知道,舞汐羽没有必要骗她,而且他对印记的执着,绝非单纯的好奇。可颈后印记太过私密,让她本能地想要保护,不愿被人窥探。
“不行。”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银针,“印记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查明真相。舞公子,请你离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舞汐羽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没有放弃。他知道,苏泠冰的警惕心极强,想要让她主动展露印记,几乎不可能。他深吸一口气,周身妖气微微涌动,作势就要上前:“苏大夫,得罪了。”
“站住!”苏泠冰低喝一声,指尖的银针如流星般射出,精准地朝着舞汐羽的肩头、膝弯等穴位飞去。她的银针术出神入化,角度刁钻,速度极快,若是常人,恐怕瞬间就会被制服。
舞汐羽早有防备,身形一闪,轻松避开了银针。银针“钉”在身后的木门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尾部还在微微颤动。他看着苏泠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苏大夫,你非要这样吗?”
“是你先闯入我的闺房,窥探我的隐私。”苏泠冰语气冰冷,再次捏起几枚银针,严阵以待,“舞公子若是再不退后,我就用银针封你的穴位,让你动弹不得,等到天亮,再送你去官府论罪。”
舞汐羽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她是认真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向后退了两步,不再靠近。他的目光落在她颈后的印记上,月光下,印记的荧光愈发明显,与他心口的旧疤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让他心口隐隐作痛——那是九世前,被天雷击中留下的伤痕。
“好吧,我不逼你。”他最终妥协,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但苏大夫,你要记住,这印记不仅关乎你自己,还关乎我们之间的宿命。无论你信不信,我们的命运,早己被这枚印记紧紧缠绕在一起,无法分割。”
苏泠冰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示意他离开。
舞汐羽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颈后的印记,转身朝着房门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苏泠冰,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苏大夫,你颈后的印记,在月圆之夜会变得格外明亮,那时,或许会出现一些与你身世、与我前世相关的线索。你可以留意一下。”
说完,他身形一闪,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扇微微晃动的房门。
苏泠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她抬手抚上颈后的印记,那里的荧光己经渐渐褪去,只剩下淡淡的绿色纹路。她想起舞汐羽刚才的话,心中的疑惑愈发浓烈——月圆之夜?身世?前世?这枚印记,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一丝清凉。她抬头看向天空,一轮圆月高悬,洒下清冷的月光。距离月圆之夜,还有七日。
“舞汐羽……”她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他受伤的手臂、真诚的眼神,还有刚才被银针逼退时的无奈。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玩世不恭的九尾狐妖,会对自己颈后的印记如此执着,为什么他的话,会让自己心中产生如此强烈的悸动。
她关上窗户,回到梳妆台前,拿起那张手绘的印记图案。图案旁,她又添上了一行字:“月圆之夜,印记或有异动,需留意。”
做完这一切,她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舞汐羽的话、模糊的梦境、“移情换命”的禁书、国师的阴谋、江南的秘密……这一切如同乱麻般缠绕在她的脑海中,让她无法平静。
而此刻的医馆屋顶上,舞汐羽正坐在屋檐上,手中拿着一壶酒,仰头饮着。他的目光落在苏泠冰闺房的窗户上,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泠冰心中的疑惑与动摇,也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股宿命般的牵引,正在不断加强。
“苏泠冰,不管你是谁,不管你颈后的印记藏着什么秘密,我都会找到答案。”他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九世的轮回,九世的等待,这一世,我绝不会再错过你。”
他饮尽壶中的酒,将酒壶扔到一旁,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他要去妖族秘境,寻找关于本命印记的记载,寻找与九世前那场天劫相关的线索。他必须尽快查明真相,保护好苏泠冰,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苏泠冰的闺房内,灯光渐渐熄灭。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映出她紧锁的眉头。她不知道,这场由印记引发的夜探,只是她与舞汐羽宿命纠葛的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将一同面对更多的危险与挑战,一同揭开那些尘封的秘密,一同在爱恨嗔痴中,谱写一段刻骨铭心的传奇。
而在京城的某个阴暗角落,国师正站在阴影中,看着苏家医馆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手中握着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与狼妖身上相同的符号。“九尾狐,苏泠冰,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查明真相吗?”他冷笑一声,语气冰冷,“月圆之夜,就是你们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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