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清河村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坡地上的黍子再次泛起金黄,菜园里瓜果累累,小石头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长得虎头虎脑,咿呀学语,成了村里人见人爱的开心果。李修从镇上带回了新的农桑知识,正琢磨着如何结合本地情况推广,苏瑶则沉浸在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里,父亲的手札给了她内心前所未有的底气。
然而,乱世之中,平静永远是短暂的。
这天,一队风尘仆仆、穿着与本地官兵明显不同号衣的骑兵,簇拥着几个身着绸衫、神色倨傲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清河村村口。马蹄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引得村中犬吠不己,村民们纷纷从屋里探出头,惊疑不定地张望。
为首的一名军官勒住马,目光扫过这片在他看来穷困破败的土地,扬声喝道:“此地里正何在?”
老村长闻讯,连忙拄着拐杖,带着几个村老匆匆赶来,躬身行礼:“小老儿便是清河村里正,不知各位军爷、大人驾临,有何吩咐?”
一个留着山羊胡、账房先生模样的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甩了甩马鞭,语气淡漠:“奉州府钧令,清查各地隐田匿户,追缴历年积欠钱粮!尔等速将田亩册、户籍册呈上,听候核查!”
隐田匿户?追缴积欠?
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惶恐之色。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田地荒芜,人口流散,哪家的册子还能做得清楚?更何况“积欠”二字,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谁知道会算出多少来?
老村长心里咯噔一下,赔着笑脸道:“军爷,大人,咱们清河村小民贫,前些年战乱,册子多有遗失损毁,这……这如何清查得起?还请大人明察……”
“哼!”那账房先生冷哼一声,“册子没了?那就重新丈量!人手?现成的!”他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惧色的村民,最后落在闻讯赶来的李修身上——在一群粗布短褂的村民中,李修那身虽然旧却整洁的长衫显得格外醒目。
“你,看样子是个识文断字的?”账房先生用马鞭指向李修,“就由你,协助官府,重新丈量登记清河村所有田亩户籍!若有隐瞒包庇,与刁民同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李修身上。村民们眼神复杂,有期待,有担忧,也有不易察觉的怀疑——这位李先生,毕竟是外来落户的,他会向着谁?
李修的心沉了下去。他深知此事棘手。重新丈量,意味着可能要多出许多“账面”上的土地,赋税必然加重;核查户籍,那些早年逃难而来、未曾登记的人家(比如当初的他们),很可能被揪出来,面临惩罚甚至被驱离。无论怎么做,都可能得罪一方。
他下意识地看向站在自家院门口的苏瑶。苏瑶抱着小石头,也正望着他,眼中充满了忧虑。小石头似乎感受到紧张的气氛,不安地在她怀里扭动。
“怎么?不愿?”那军官见李修沉默,语气森冷下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李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不能硬顶,也不能轻易答应。他上前一步,对着那军官和账房先生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
“大人有令,草民不敢不从。只是,清河村田地分散,户籍情况也确实复杂,非一朝一夕可以厘清。恳请大人宽限几日,容草民先将原有残册整理,再协助官府逐步核查,以免忙中出错,辜负大人信任。”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首接拒绝,也没有大包大揽,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需要时间。
那账房先生眯着眼打量了李修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摆了摆手,语气稍缓:“也罢!就给你三天时间,将原有册籍整理出来!三日后,开始丈量!若有延误,唯你是问!”
说完,他调转马头,那队骑兵也跟着离去,留下烟尘滚滚和一片惶惶不安的村民。
危机暂时延缓,但并未解除。所有人都知道,三天后,真正的风波才会开始。
李修站在原地,看着官兵远去的方向,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己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一边是官府的严令和可能的雷霆之怒,一边是乡邻的生存和信任。
苏瑶抱着孩子走到他身边,低声问:“怎么办?”
李修收回目光,看向她,又看了看怀中睁着大眼睛、不明所以的小石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先回去。”他沉声道,“看看那些残存的册子。总会有办法的。”
风己起于青萍之末,能否在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护住这个他视若生命的家和这片接纳了他的土地,是对他智慧和勇气的又一次严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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