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语没心思搭理谢流云,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盯在那张染了血的纸条上。
那抹暗红,让她四肢都有些发冷,眼前也再次闪过前世那个满身是血的丹。
他出事了。
沈轻语的声音陡然拔高,“王叔!”
王管家一个激灵,连忙躬身上前:“小姐,您吩咐!”
“带上所有护卫,去账房拿一万两银票。库房里最好的金疮药、止血散、人参片,一样不落,全部带上!”
她把纸条拍在王管家手里,字句从齿缝里挤出。
“信鸽从西南来,立刻出城,沿着官道找!活要见人,死”她顿了顿,补上两个字:“见尸!”
“是!”
王管家看到那血迹,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后院跑,脚步快得不像个老人。
“等等!”
谢流云终于从十万两银票砸出的虚火里回过神,三两步蹿到沈轻语面前。
“救人?这种大事,小爷我必须在场!”
他感觉自己刚才的风头全被这张破纸抢了,心里堵得慌。砸钱有什么劲?
刀口上救人,那才叫真本事!
他一拍胸口,把事揽了下来:“你等着,小爷我这就回家调人,保证把人给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他等着沈轻语投来感激的目光。
可沈轻语只是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小公爷,我是去救人,不是去游街。”
谢流云脸上的笑僵住了。
“你这身衣服,比我店门口的灯笼还亮,往路上一站,十里外都能看见反光。”沈轻语的视线在他那身金线麒麟袍上扫过,话里不带半点温度。
“你是怕追杀他的人,找不到目标吗?”
“我”
谢流云被这一句话堵得喉咙发紧,半天没憋出个字。
他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金光闪闪,腰带上的玉佩还叮当作响。
好像是太扎眼了。
他那股嚣张气焰,头一次被人一盆冷水浇得半点不剩。
就在他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时,一个伙计连滚带爬地从门外冲了进来,脸白得像纸。
“老老板!不好了!”
伙计喘着粗气,指着门外,话都说不囫囵。
“礼部尚书府把、把卡退回来了!”
什么?
谢流云眉头拧成一团。
伙计带着哭腔喊:“尚书夫人把卡扔在咱们家丁脸上,还说还说承恩公府这是逼着满朝文武站队,尚书府可不吃这套!”
这话像一盆冰水,把屋里所有人都浇了个透心凉。
礼部尚书,那是二皇子的人。他这一退,等于当着全京城的面,左右开弓,狠狠抽了惊鸿阁和承恩公府两个耳光!
谢流云的脸瞬间黑了。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他刚要骂街,一道又尖又细的嗓子从门外飘了进来。
一个穿着青绸太监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背着手,领着几个小黄门,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他手里的拂尘一甩,那尖细的嗓音压过了所有嘈杂。
“皇后娘娘口谕——”
“皇后”两个字一出,满屋的呼吸声都停了。
那太监眼皮耷拉着,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轻语身上,扯了扯嘴角,眼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惊鸿阁主,沈轻语何在?”
青竹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就挡在沈轻语身前。
太监嗤笑一声:“近来京中奢靡成风,皇后娘娘听闻,惊鸿阁一张卡片敢要价十万两,搅得满城风雨,不成体统。”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宫里人特有的阴阳怪气:“娘娘有旨,传沈轻语即刻入宫回话!咱家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不是商斗。这是后宫的最高掌权者,亲自下场,要一脚把她碾死。
谢流云彻底慌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兴起的好心,竟然直接把沈轻语推进了火坑!
“李公公,这事”
他刚想上前,那李公公眼皮都没抬,直接打断他:“小公爷,这是皇后懿旨,您可别让咱家为难。”
一句话,把谢流云后面的话全堵死了。
他再横,也不敢公然抗旨。
他再横,也不敢公然抗旨。他急得在原地打转,头一次感觉自己这点身份,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屁都不算。
反倒是沈轻语,在最初的惊愕后,迅速镇定下来。
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青竹,指尖在袖中狠狠掐了一下。
长公主不在京中,谢流云已经把火烧得太旺,现在入宫,就是死路一条。
除非能把水搅得更浑,把太子也拉下水。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她对着李公公福了福身,声音听不出一点波澜。
“公公稍候,民女更衣,即刻随公公入宫。”
她转身进了后堂,再出来时,已经换下华服,一身朴素的月白衣裙,头上只一根木簪挽发。
那张干净的脸在灯下,竟有种让人心头发寒的平静。
宫里来的黑色马车,像一头怪兽,停在门口。
李公公站在车边,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沈轻语吸了口气,刚要踩上脚凳。
就在这时——
“踏踏踏——”
一阵密集如暴雨的马蹄声,从街口席卷而来!
人群被蛮横地冲开。
一队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翎卫策马而至,为首一人在惊鸿阁门前猛地勒马!
“吁——”
骏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
为首的校尉翻身下马,看都没看脸色剧变的李公公,手中金光一闪,亮出一面蟠龙金令!
他对着惊鸿阁大门,声如洪钟!
“太子殿下口谕——!”
“听闻惊鸿阁新进‘雨前龙井’,殿下明日亲临品鉴!”
他话音一落,目光如刀,射向脸色惨白的李公公。
“殿下光临前,任何人,不得打扰沈老板备茶!”
全场死寂。
李公公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子!
这道口谕,就是一记耳光,当着全京城的面,狠狠抽在了皇后脸上!
翎卫校尉收起金令,对着沈轻语的方向微微一拱手,随即翻身上马,带着人,又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街尾。
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留下满街失语的人群,和呆立当场的李公公。
李公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死死瞪了沈轻语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剜下块肉来,最终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回宫!”
他甩着袖子,带着人狼狈地钻上马车,几乎是落荒而逃。
谢流云张着嘴,看着这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的变故,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沈轻语站在原地,冷风吹动她素白的裙角。
她一只手在袖中,紧紧攥着那张染血的纸条,纸张的褶皱硌着掌心。
另一边,是翎卫消失的街角,空气里还残留着宫廷禁卫特有的铁锈和冷冽的气息。
一边是迫在眉睫的生死,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棋局。
她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指尖,那里,比刚才面对皇后懿旨时,还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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