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血腥气，直到马车驶入惊鸿居后门，还黏在鼻尖。
青竹跳下车，一眼就看到车壁上碗口大的破洞和那几个黑黢黢的箭孔，她捂住嘴，眼泪当场就涌了出来。
“小姐”
“小伤。”沈轻语扶着车门下来，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她目光落在丹身上。
男人左臂的臂铠裂开一道深痕，血已经从裂缝里渗出来，染黑了半边袖子。
他像是没感觉，那双狼眼快速扫过院墙内外，确认安全后，才收回视线，像个没有情绪的影子，跟在沈轻语身后。
前院灯火通明，王管家带着所有下人翘首以盼。
宫里传出的消息，早就让整个惊鸿居翻了天。
他们的小姐，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把定北侯府的脸踩进了泥里，逼得老侯爷当场吐血，让不可一世的镇北王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这是什么通天的手段！
“小姐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王管家和一群下人呼啦一下围上来，个个脸膛发亮，看沈轻语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尊活菩萨。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奴”王管家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话说到一半，竟激动得抬袖去擦眼角。
“王叔，我回来了。”沈轻语对他笑了笑，目光温和，“进去说，外面风大。”
她一边安抚众人，一边朝青竹递了个眼色。
青竹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拉住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往侧廊的房间拖。
“丹，先去包扎。”沈轻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
丹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喉咙里压出一个低沉的“嗯”字。
沈轻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这才收回目光，转身走进了大堂。
宫宴大胜的喜悦，像一团火，在惊鸿居烧了两天。
这两天，沈轻语忙得脚不沾地。
她将从侯府分来的地契、房契摊了满桌，几处位置好的铺子，她画了图样，准备改成惊鸿阁的分店；城郊的几百亩良田，她也做了规划，一部分试种草药，另一部分直接低价租给女学的贫困家庭。
她的生意版图，正有条不紊地扩张。
直到第三天午后。
“砰！”
书房的门被撞开，王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江南孙掌柜八百里加急的信，说、说他撕了合约，往后都不给咱们供‘雪域冰莲’了！”
他话音未落，门外又扑进来一个人，是城东分店的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嗓子都哑了：“小姐！城里所有药行都说没货！客人们听到风声，全堵在门口闹着要退卡，快拦不住了！”
紧接着，采买李管事也冲了进来，手里的几张纸抖得哗哗响，几乎捏不住。
“小姐！完了！全完了！江南总号的信鸽腿都跑断了！信上说，昨天夜里，一个署名‘季’的神秘人，用市价三倍的现银，把整个大靖市面上未来一年的雪域冰莲，全买断了！”
他把手里的纸摊在桌上，声音都劈了叉。
“一株都没给咱们留！”
“小姐，玉容膏要断货了啊！”
一连串的坏消息，像一把大锤，把书房里所有人都砸懵了，空气冷得像冰窖。
角落里，丹像尊石雕，纹丝不动。他手里还捏着那份关于“季先生”的卷宗，小微壹念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目光死死钉在上面，对周围的混乱置若罔闻。
沈轻语在最初的怔忪后，慢慢把笔搁下。
她向后靠进椅背，没说话。
季先生。季无忧。
当这三个字从她心头掠过时，角落里的丹，捏着卷宗的指节猛地收紧，泛起一层青白。他垂着眼，无人看见他眼底那瞬间闪过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色。
这个用一枚黑棋子向她宣战的人，她早就料到，比陆英父子加起来都难缠。
陆英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而这个季无忧，他根本不屑于玩阴的。他直接用钱，砸断你的根。
快、准、狠，不留活路。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小姐”王管家看她不说话，一颗心直往下沉。
“慌什么。”
沈轻语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却让吵嚷的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她站起身，走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博古架前，伸手转动了架子上的一个青瓷瓶。
“咯吱——”
博古架向一侧移开，露出一堵光秃秃的墙。
沈轻语在墙上摸索片刻，按下一块微凸的墙砖。
墙壁中央，一个暗格应声弹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蒙尘的紫檀木盒。
沈轻语将盒子取下，放到桌上，用袖子拂去灰尘，打开。
盒子里，没有地契，没有银票，只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铁木，木头上用银线镶嵌着几颗星辰的轨迹，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北斗沉，泽中生，冰莲开。”
王管家和青竹凑上前，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懂。
“小姐，这这是什么？”
“一条活路。”沈轻语的指尖抚过那冰凉的铁木，“我爹留下的，一条不为人知的路。”
她看着那行字，喃喃自语：“北斗沉是指时节，还是方位？”
“他以为他买断了市面上的雪域冰莲，就断了我的根。”沈轻语将铁木收回盒中，盖上，“但他不知道，真正的顶级药材，从来都不在商人的货架上。”
“小姐，那咱们”王管家还是没底。
“这一趟，不只要带回药，还要建起只属于我们的秘密药路。”她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所以，去的人，必须武功高，脑子灵，最重要的是，绝对可靠。”
她说着，抬眼望向窗外。
院中的海棠树下，丹正用一块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的弯刀。
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眉骨上那道浅疤。
他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丹，忽然开口了。
他声音又低又哑，每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砸在人心里。
“小姐，这个叫‘季无忧’的卷宗上，有个印记。”
沈轻语心里一动，快步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卷宗记录着季无忧庞大的资金往来，其中一笔与北狄钱庄的交易旁，盖着一个极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蝎子印记。
“这个印记”沈轻语的呼吸一窒，这和丹从刺客身上搜出的布片图腾一模一样！
“我见过。”丹的狼眼微微眯起，里面是压抑不住的恨意。
“当年，出卖我行踪，害我狼王谷几千兄弟被坑杀的那个北狄叛军头领，他的刀柄上，就刻着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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