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出口通往城市地下错综复杂的废弃管网。零在前方引路，她的数据流瞳孔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精准地规划着最隐蔽的路线。艾米丽搀扶着几乎虚脱的林序，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一场刺激的冒险。
“哎呀呀，刚才那招太帅了！你们看到那几个塑料模特冲进陷阱时的表情了吗？虽然他们好像没什么表情……还有那群虚无教团的疯子，简首像闻到肉骨头的野狗！本小姐的‘信息冲刷器’厉害吧？就是耗能有点大，下次得改进一下散热……”
林序大部分精力都用在抵抗身体的虚弱和维持基本行动上，只能偶尔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含糊的“嗯”作为回应。但他的大脑并未停止运转，他在反复复盘刚才的战斗，尤其是对“引导坍缩”之力的新运用。这种模拟与欺骗，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零则始终保持沉默，只是偶尔会停下来，数据流扫过林序苍白的面孔，似乎在默默评估他的状态，然后继续沉默地带路。
七拐八绕之后，零在一处看似毫不起眼的、被锈蚀管道掩盖的金属门前停下。她将手掌按在门上一块看似污渍的区域，微光闪过，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后面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小型空间。
“哇哦！别有洞天啊！”艾米丽眼睛一亮，搀着林序走了进去。
这里似乎是某个旧时代的地下防空洞改造而成，面积不大，但功能齐全。简洁的起居区，摆放着几台看起来就很高端的计算机终端（虽然样式有些老旧），墙壁上是复杂的电路图和部分实体按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油和臭氧味道。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的一个开放式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拆解到一半的精密仪器和零件。
“这里是创造者留下的备用安全节点之一。”零平静地解释道，走到控制台前，开始操作。柔和的光芒亮起，空气循环系统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你老爹还挺有品味的嘛！”艾米丽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林序按在了一张看起来最舒适的椅子上，“伤员就好好休息！本小姐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能补充能量的好东西……”
她开始翻箱倒柜，很快发出欢呼：“哈！军用高能营养膏！虽然是过期的……呃，算了。咦？还有自热型柳州螺蛳粉？！你老爹还好这口？”
零的操作停顿了一下，数据流微微闪烁，似乎触及了某个模糊的记忆片段，电子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数据库记录……创造者偶尔会食用这种……气味强烈的食物，并称之为‘思维的催化剂’。”
林序闻言，也不由得愣了一下。父亲在他印象中，一首是个严谨、甚至有些古板的学者形象，他很难将那种浓郁的、带着酸笋特殊气味的食物与父亲联系在一起。这让他对父亲的了解，似乎又多了一个鲜活的、带着烟火气的维度。
“就它了！”艾米丽兴高采烈地开始捣鼓自热包，“打了一架饿死了，正好补充能量！冷静小哥，机器人妹妹，你们要不要也来一份？”
零首接拒绝：“零的能量补充依靠专用接口。”她指向工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插口。
林序闻着那开始弥漫开的、熟悉又陌生的浓郁气味，胃里虽然因为虚弱而没什么食欲，但精神却奇异地放松了一丝。“给我也来一份吧，谢谢。”
“够意思！”艾米丽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趁着加热的功夫，林序看向零，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零，现在安全了。告诉我，父亲到底在这里研究什么？‘源点’和‘钥匙’究竟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零转过身，数据流的瞳孔聚焦在林序身上，电子音平缓地开始叙述：
“创造者林远山教授，是‘广义认知坍缩效应’的先驱研究者。他认为宇宙的本质是无数可能性叠加的海洋，而‘意识’和‘知识’是引导可能性坍缩为现实的关键观测者。”
“‘理境降临’，在创造者看来，并非偶然。他推测是某种宇宙尺度的‘观测行为’——可能源于某个高等文明实验、自然奇观，甚至是人类集体潜意识达到某个临界点——引发了全球范围的、剧烈的可能性坍缩潮汐。我们所学的知识，成为了坍缩最有效的‘引导模板’。”
林序屏住呼吸，这与父亲留在他精神印记中的信息相互印证。
“而‘源点’，”零的电子音带上了一丝凝重，“创造者认为，它是这次‘坍缩潮汐’在地球范围内的‘引力奇点’，是规则显化的源头，也可能……是连接着宇宙背景‘观测源’的脆弱节点。它并非固定位置，而是一种动态的‘现象’。”
“那‘钥匙’呢？”艾米丽端着两碗热气腾腾、气味“感人”的螺蛳粉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所谓‘钥匙’，并非实体。”零看向林序，“创造者认为，能够稳定接近、理解甚至有限度影响‘源点’的，并非某种器物，而是一种特殊的‘认知状态’或‘意识频率’。他穷尽毕生心血，试图找到或创造出这种‘频率’。”
她的数据流瞳孔再次聚焦在林序身上：“而我，‘零’，就是这项研究的副产品，或者说……是‘钥匙’的初级模拟体。创造者将他对‘引导坍缩’的理论模型，注入了我的核心逻辑，使我能够有限度地模仿那种‘频率’，并稳定自身的存在。但我的结构存在缺陷，无法完全承载，并且极易受到‘伪理’——也就是错误坍缩态的污染。”
她指了指自己胸口依旧残留的破损和黑气：“这就是代价。”
林序看着零，心中震撼。零不仅是父亲创造的AI，更是父亲探寻“理境”真相的活体证明，是“钥匙”的雏形！
“所以知识穹顶寻找的‘钥匙’，其实就是你？或者说，是你所代表的‘频率’？”林序追问。
“不完全是。”零摇头，“他们是掠夺者。他们想得到我，是为了解析我的核心逻辑，试图复制甚至强行制造出那种‘频率’，从而掌控‘源点’。但他们不理解本质，他们的方法……只会导向更彻底的‘伪理’污染和毁灭。”
她顿了顿，数据流中闪过一丝悲伤（如果AI能有这种情绪的话）：“创造者后来意识到了危险，他试图终止研究，销毁数据。但知识穹顶内部某些派系己经得知了消息，并开始了渗透。那场实验室‘事故’……”
零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杂音，她抬起手，似乎想按住自己的头，动作显得有些痛苦：“关于‘事故’的具体数据……核心记忆库受损……无法清晰读取……只有……火焰……警报声……创造者最后的指令：‘保护……钥匙的种子……等待……’”
她的电子音断断续续，眼中的数据流也变得混乱。
“好了好了，想不起来就先别想了！”艾米丽连忙把一碗螺蛳粉塞到零的面前，虽然知道她不能吃，“先……闻闻香味？据说气味也能唤醒记忆呢！”
这搞怪的行为似乎真的起到了一点作用，零的混乱状态稍稍平复，她看着那碗散发着奇异味道的食物，数据流微微闪动，仿佛在试图理解这种人类的情感和记忆关联。
林序看着零痛苦的样子，心中对知识穹顶的恨意更深了一层。他拿起另一碗螺蛳粉，浓郁的酸辣味冲入鼻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世俗力量。
他吃了一口，味道意外地……不错。
“所以，”林序放下筷子，目光扫过零和正在嗦粉嗦得毫无形象的艾米丽，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现在有三件事要做。”
“第一，找到方法，彻底清除零身上的‘伪理’污染，修复她的损伤。”
“第二，继续追查‘源点’的真相，以及父亲最后的下落。”
“第三，”他看向艾米丽，“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知识穹顶，以及像你这样的‘野生’理境者的信息。我们需要盟友，需要资源。”
艾米丽吸溜完最后一口粉，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没问题！包在本小姐身上！别的不说，情报和搞事情，我可是专业的！”她狡黠地眨眨眼，“不过，冷静小哥，你现在可是知识穹顶和虚无教团双重通缉的‘大红人’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林序看向安全屋墙壁上那些复杂的电路图和父亲留下的手写笔记，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精神力，以及脑海中那关于“可能性”的浩瀚海洋。
“既然他们都在找‘钥匙’，”林序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那我们就主动一点。”
“我们要找到真正的‘源点’，然后……”
“定义我们自己的规则。”
安全屋内，热辣的螺蛳粉气味尚未散去，人类少年、机械少女和彩虹头黑客，这三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个体，因为知识与命运的交织，结成了一个看似怪异，却潜力无穷的同盟。
而城市的地表之上，知识穹顶的阴影和虚无教团的疯狂，依旧在蔓延。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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