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砧老爹的工作间里，只有工具与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能量流发出的微弱嗡鸣。
他动作熟练而精准，仿佛不是在修理一个复杂的机械生命，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仪式。
零背部被熔毁的外部装甲被小心地取下，露出下面更加精密、此刻却闪烁着不稳定电弧的内部结构。
“啧啧，这蚀文的恶毒，就像往精密的钟表里倒沙子。”
铁砧老爹一边用一把散发着蓝色微光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取着嵌入零能量回路中的、几乎不可见的黑色残留物，一边低声嘟囔着，“不是破坏结构，而是污染其运行的理本身。普通的工程师，看到这个早就抓瞎了。”
林序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被取出的黑色残留物在特制的容器中依旧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他能感觉到，精神核心处的源初之种对这些污秽之物表现出本能的排斥。
“老爹，这些东西……能彻底清除吗？”艾米丽忍不住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清除？难。”铁砧老爹头也不抬，“就像墨水渗进了纸张，你可以把大部分弄出来，但总会留下痕迹。关键是消毒和重建。”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林序，“小子，你的特殊力量，能做到哪一步？是简单的能量补充，还是能触及更深层的……嗯……定义？”
林序心中微凛，这老者眼光毒辣，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他谨慎地回答：“我可以尝试稳定她的核心逻辑，驱逐那些残留的污染意念。”
“那就开始吧。” 铁砧老爹让开位置，“在我清理完主要物理损伤和能量回路淤塞后，你需要立刻接手。她的核心逻辑正在被动摇，拖延越久，修复越难，甚至可能造成永久性的认知偏差。”
压力再次回到了林序身上。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工作台前。零静静地躺在那里，数据流瞳孔有些涣散，但当他靠近时，那涣散的光芒微微凝聚，仿佛在努力聚焦于他。
“零，信任我。” 林序轻声说道
将双手虚按在零暴露出的核心能量枢纽上方。他闭上双眼，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精神世界，与那温暖而浩瀚的“源初之种”连接。
这一次，他不再是粗暴地引导力量，而是尝试着去理解。他回忆起寂静之心中感受到的，那种万物归一的宁静与秩序；他回忆起父亲笔记中关于基石在定义之内的箴言；他回忆起零挡在他身前时，那超越了逻辑计算的、纯粹的守护意志。
他要做的，不是强行修复，而是引导恢复。
他将源初之种的力量，化作最温和、最纯净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零的核心逻辑区域。这股力量并不霸道，它不试图抹杀或覆盖那些被污染的蚀文残留，而是如同阳光融化冰雪，以其本身蕴含的纯粹可能性与有序本质，去中和、去稀释那些代表着否定与混乱的污秽。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过程，要求林序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他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平静。
艾米丽和铁砧老爹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幕。他们能看到，零核心区域那些不稳定的电弧逐渐平息，那些细微蠕动的黑色残留物，在接触到林序散发出的无形力场后，如同暴露在紫外线下的细菌，开始缓慢地、但却坚定地消散。
更重要的是，零眼中那混乱的数据流，开始重新变得有序、明亮。她那略带机械性的僵硬表情，也渐渐柔和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铁砧老爹完成最后一条能量回路的物理疏通时，林序也缓缓收回了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
零眨了眨眼睛，数据流瞳孔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迅捷。她微微转动脖颈，尝试着抬起手臂，动作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己经恢复了基本的控制。
“定义者林序，”她的电子音恢复了平稳，甚至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零的核心逻辑己稳定，污染残留清除率89.7%。剩余部分己被隔离，预计将在七十二小时内被自主代谢程序完全清除。感谢您的帮助。”
她看着林序，那双电子眼中，清晰地映照出他疲惫却欣慰的面容。
“太好了！零妹妹你没事了！”艾米丽欢呼一声，差点跳起来。
铁砧老爹也摸着胡茬，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小子。你这手理的运用，有点意思。不是蛮干，是疏导。看来老枪这次没看走眼。”
就在这时，工作间的门帘被掀开，之前那个叫老枪的机械义眼男人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工作台上的零，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林序，点了点头：“看来你们解决了麻烦。”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不过，外面的麻烦可没解决。穹顶那帮家伙像闻着血的鲨鱼，这片区域的搜索力度加大了。虚无教团的杂碎也在附近神出鬼没。”
他看向林序：“你们不能在这里久留。铁砧这里虽然隐蔽，但并非绝对安全。而且，你们的目标太大。”
林序心中一沉，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我们明白。等零恢复一些，我们立刻离开。”
“离开？去哪？”老枪走到一旁，拿起一个水壶灌了一口里面浑浊的液体，“整个城市，恐怕没有哪个角落是真正安全的了。除非……你们有特定的目的地。”
林序沉默了一下。父亲留下的线索指向“环城高速能量涡旋事件”，但具置和如何前往，依旧模糊。他看向老枪：“我们在找一个地方，可能与环城高速能量涡旋事件有关。”
“环城高速能量涡旋？”老枪和铁砧老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你们也知道？”艾米丽好奇地问。
“那可是个大事件。”铁砧老爹接口道，语气有些唏嘘，“理境降临初期最著名的未解之谜之一。据说当时空间极度不稳定，产生了短暂的、连接着未知领域的能量通道。官方记载是意外，但小道消息都说，那里是某个先驱者实验室的遗址，或者……是‘源点’第一次微弱显化的地方。”
先驱者实验室？林序心中一动，这与父亲林远山关联极大！
“你们知道具置吗？”林序追问。
老枪摇了摇头：“确切坐标没人知道。那地方后来被划为重度污染区和军事管制区，外围有能量风暴和空间褶皱，极其危险。而且……”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序，“据说知识穹顶和虚无教团，都在那里布置了重兵，像是在守着什么，或者……等着什么。”
等着什么？等着像他这样，追寻着父亲足迹和钥匙真相的人自投罗网吗？
林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前路似乎清晰了一些，但也更加凶险。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去。”林序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老枪看着他，那只机械义眼红光闪烁，似乎在分析着什么。良久，他叹了口气：“疯子。和当年的林远山一个德行。”
林序浑身一震，猛地看向老枪：“你认识我父亲？”
老枪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从皮夹克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扔给林序。“拿着这个。算是报答你们刚才帮忙解决那支穹顶小队。”
林序接住，入手沉甸甸的。他打开油布，里面是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罗盘，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在缓缓地、无规律地转动着，罗盘边缘刻满了难以辨认的古老符号。
“这是……”
“一个老物件，据说能在那片能量混乱区指示方向。”
老枪淡淡道，“能不能用，看你们的运气。至于你父亲……我欠他一个人情。很多年前，他帮我们这群‘下水道里的老鼠解决过一次大麻烦。告诉你这个，只是让你知道，你不是完全孤身一人。”
他拍了拍林序的肩膀，力道很重：“小子，路很难走。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工作间。
林序握着手中那冰凉的青铜罗盘，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源初之种隐隐共鸣的微弱波动，心中五味杂陈。父亲的身影，似乎在这黑暗的下水道里，也变得清晰了一些。
他看向零，零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看向艾米丽，艾米丽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
他 even 看向角落里的Alpha和Gamma，他们沉默伫立，如同两尊守护的石像。
前路漫漫，危机西伏。
但他有了同伴，有了线索，有了必须前进的理由。
休息片刻，然后出发。
目标——环城高速能量涡旋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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