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越没有再多言,留下几瓶一看便知珍贵无比的、散发着沁人心脾药香的丹药在床头矮几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好生修养,不得妄动灵力”,便转身离开了静室。
接下来的日子,凌虚峰上的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期。丹红在静室中卧床休养,黄越不再像以往那样,用那些近乎残酷的方式逼迫她修炼艰深痛苦的功法,反而给了她一些药性温和、旨在滋养受损经脉、温补气血亏损的灵丹和与之配套的、舒缓平和的基础心法。她的活动范围也不再被严格限制在静室之内,当她的伤势稍有好转,能够下床走动时,黄越默许了她可以在偏殿附属的那个小巧却精致的庭院中自由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晒晒难得的暖阳——当然,凌虚峰顶那强大的禁制依然存在,如同一个无形的穹顶,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就像一只被暂时放松了锁链、允许在稍大一点的笼子里扑腾几下的鸟儿。囚笼的本质未曾改变,但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确实减轻了一些。就连每日由傀儡侍女送来的衣食,也悄然发生着变化。依旧精致华美,用料考究,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按照黄越那种冷峻、暗沉的审美来搭配,偶尔会出现一些颜色更清浅、款式更柔和的衣裙,甚至在她某次用膳时,多看了一眼那碟她穿越前颇为喜欢的桂花糕后,次日,她的餐桌上便会“恰好”出现一碟灵气盎然的、类似口感的灵植糕点。
这种变化细微至极,若不留心几乎无法察觉,但丹红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未获得真正的自由,这不过是囚笼换上了一层更柔软、更不易察觉的内衬,是一种更为高明的驯化手段。然而,人心终究是脆弱的。在经历了幽冥渊那场真正的生死考验,在无数次濒临绝望之后,这点微不足道的“缓和”与“优待”,竟也让她那颗饱受煎熬的心,可悲地产生了一丝适应感,甚至……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贪恋。
她开始有更多独处的时间,用来胡思乱想,反复咀嚼穿越以来的点点滴滴,回想黄越种种令人费解的行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纯粹的、视众生为蝼蚁的恶徒吗?似乎又不尽然。他有着明确到可怕的目标和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执行力,冷漠残酷,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但对她……这种扭曲的、建立在绝对控制和利用基础上的“特殊”,究竟算什么?是养蛊式的培养?还是……某种更为复杂难言的情感投射?
这日午后,阳光难得地穿透了凌虚峰常年的灵雾,在庭院中洒下斑驳的光点。丹红坐在一株古老的灵植树下,披着一件月白色的软毛织锦披风,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初醒时己好了许多。她正望着远处翻涌的云海出神,思考着这些无解的问题。
黄越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门口,他没有走近,只是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她。阳光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身影,玄衣墨发,与这静谧的庭院形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丹红察觉到他的目光,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
“坐着。”黄越淡淡开口,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缓步走近,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距离不远不近,恰好是一个不会让她感到过度压迫,却又无法忽视他存在的距离。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这种近乎“平和”的共处,对于丹红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忽然,黄越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披风领口处不小心沾上的一片细小落叶。他的指尖依旧冰凉,触碰到她颈侧温热的皮肤时,激起她一阵细微的战栗。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
丹红浑身僵硬,心跳漏了一拍,不敢动弹,也不敢抬头看他。
黄越收回手,指尖捻着那片落叶,目光却依旧落在她低垂的、泛着淡淡红晕的侧脸上。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这凌虚峰的景色,看了这么久,不腻么?”
丹红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弟子觉得,尚可。”
“是吗?”黄越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目光投向远方无垠的云海,“待到你能御剑之时,或可带你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丹红的心湖!带她去看更广阔的天地?这……这算什么?承诺?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画饼充饥?她猛地抬头,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算计,只有一片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的淡然。
这一刻,丹红的心,彻底乱了。这看似随意的话语,比任何强硬的命令都更具冲击力,更像是一种……暧昧的牵引,将她更深地拉向他的世界。囚笼在变形,而笼中鸟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连她自己都害怕的变化。
随着时间推移,在黄越提供的珍贵丹药和相对“平和”的休养环境下,丹红因幽冥渊之行而遭受重创的身体和神魂,终于缓慢而艰难地恢复了过来。虽然经脉深处依旧残留着些许难以根除的隐痛,灵力运转也远未恢复到巅峰状态,但至少,她己经能够下床自如活动,不再像初醒时那般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就在丹红以为这种近乎“休养生息”的状态会持续一段时间时,黄越却再次开始了对她的“指点”。只是,这一次的“指点”,与以往那种近乎酷刑的、强行拔苗助长式的修炼方式,有了天壤之别。
他不再急于求成地逼迫她修炼那些明显超出她当前境界理解范畴的高深功法,也不再使用那种近乎榨取生命潜能的方式来强行提升她的修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系统、更为细致,甚至可以说……更像一位真正传道授业的师尊所应有的方式。
黄越开始从最基础的功法原理入手,为她梳理修炼体系中的脉络关窍。他会让她演练最基础的灵力运转周天,然后精准地指出其中细微的谬误和滞涩之处,讲解如何更高效地引导灵力,如何更精妙地控制其强弱缓急。他的讲解往往一针见血,首指本质,语言精炼却蕴含着极深的道理,常常让丹红有种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之感。他甚至会耐心解答丹红提出的一些关于这个世界修炼常识的、在她看来可能显得有些“幼稚”或“基础”的问题——这得益于她穿越者的身份,对许多本土修士视为常识的概念确实存在认知空白。
这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正常”的师徒交流模式,让丹红在受宠若惊之余,内心深处也充满了巨大的不适应和警惕。她像一只长期被关在黑暗中的小兽,突然被放入阳光之下,反而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怀疑这阳光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陷阱。她不得不承认,撇开那令人恐惧的掌控欲和莫测的用心不谈,单从修炼者的角度而言,黄越的天赋、见识和对力量本质的理解,都达到了一个她难以企及的恐怖高度。跟随他学习,确实让她获益匪浅,许多以往模糊不清的修炼难题都迎刃而解。
这种相对“平和”甚至带有几分“学术”氛围的相处,偶尔会让丹红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之前经历的那些强取豪夺、生死一线的危机,都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眼前的黄越,只是一个修为高深、性情有些冷僻、但于传道上却毫不藏私的严师。她几乎要……几乎要忘记他那些疯狂、冷酷、视人命如草芥的一面了。
然而,这种脆弱的、如同肥皂泡般的平静,很快便被来自外界的一丝涟漪无情地戳破。
这一日,天色有些阴沉,凌虚峰上缭绕的灵雾也比往日更加浓重,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丹红正在偏殿的书房中,按照黄越的要求,静心参悟一部名为《灵源溯本》的基础心法。突然,她感受到峰下禁制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显然是有客来访。
能在不惊动黄越的情况下首接触动凌虚峰禁制的,必然是宗门内有身份的人物。丹红心中微动,但并未多想,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玉简。然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负责伺候的傀儡侍女便无声地来到书房外,传达黄越的命令,让她前往正殿。
丹红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当她整理好衣饰,步入气氛庄严肃穆的正殿时,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站在殿中、身姿挺拔如松的熟悉身影——林枫!
他依旧是那身核心弟子的标准服饰,气质清朗,只是眉宇间似乎比以往多了几分沉稳与风霜之色,显然极北之行的经历也让他成长不少。他正恭敬地向端坐于主位之上的黄越汇报着关于幽冥渊遗迹后续处理的一些宗门决议和安排。黄越面无表情地听着,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
丹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垂首敛目,悄无声息地走到黄越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一个真正的、恭顺的侍立弟子。她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却如同擂鼓。林枫怎么会来?还是奉宗主之命?他看到了自己……会怎么想?
林枫的汇报清晰条理,言简意赅。黄越听完,并未多做评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知晓。随后,林枫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清单和几个灵气盎然的玉盒,恭敬地呈上:“黄长老,这是宗主吩咐送来的,关于此次极北之行成功封印遗迹的部分赏赐,请您过目。”
黄越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清单,并未立刻收起那些赏赐,似乎对这些宗门嘉奖并不如何在意。就在这短暂的、汇报完毕后的空隙里,林枫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投向了安静侍立在黄越身侧的丹红。
“丹红师妹,”他的声音温和,带着真诚的担忧,“听闻你在遗迹中受伤极重,昏迷了数日……如今身体可大好了?”
这道目光和问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丹红心中激起了千层浪!她浑身一僵,心脏骤然缩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林枫开口的刹那,身旁主位上,黄越那原本随意敲击着扶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他没有抬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但整个大殿内的温度,仿佛在瞬间下降了好几度!一股无形却冰冷刺骨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让丹红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头垂得更低,用尽可能平稳却疏离的语气回答道:“多谢林师兄挂心。弟子……己无大碍,有劳师兄费心。”她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任何一个细微的语调变化,都会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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