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烟雨依旧,画舫依旧。
但这片土地上的空气,却早己变得粘稠而滚烫。
林冲登基的消息,比最快的驿马跑得还快,像一记重锤,砸在江南两位枭雄的心口上。
柴进与方腊,这两头在江南互相撕咬的猛虎,不约而同地收回了爪牙,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同一个方向——北方。
那个名为“华”的庞然大物,带来了让他们窒息的压力。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震撼,天武帝的第二道旨意,到了。
苏州,柴氏“皇宫”。
一名华朝使者,神态倨傲,站立于殿中,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奉天武皇帝诏曰:两淮盐场,自古为中原膏腴,今为我华朝疆土。即日起,所有盐政、盐利,尽归华朝国库。凡私采、私运者,以谋逆论,杀无赦!钦此!”
旨意读完。
殿内,死寂。
龙椅上的柴进,那位永远保持着前朝皇裔优雅的“大周皇帝”,面无表情。
但他手中的白玉茶杯,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
茶杯,化为齑粉。
滚烫的茶水混着瓷粉与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滴落在龙袍之上。
阶下,首席谋士范畴心头狂跳,出列疾呼。
“陛下,息怒!林冲此计,歹毒至极!他这是要逼我等与方腊为盐死斗,他好坐收渔利!万万不可中计啊!”
柴进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笑,笑声里,是无尽的冰冷与自嘲。
“范先生,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吗?”
他缓缓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江南堪舆图前,目光如同被钉子钉死在“两淮盐场”西个字上。
“盐,是国之命脉。”
“朕若退,方腊便会独吞盐场,不出三月,我大周之军,不战自溃。”
“朕若不争,林冲的军队,就会名正言顺地踏上两淮的土地,将一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被逼入绝境的决绝。
“这不是朕想争。”
“是林冲,逼着朕,不得不争!”
柴进猛然转身,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传朕旨意!”
“命大将厉天闰,尽起麾下‘神火军’三万,即刻进驻两淮!”
“告诉他,谁敢伸手,就给朕……剁了!”
……
同一时刻。
杭州,方腊的“圣公殿”。
气氛比苏州要火爆百倍。
殿内金碧辉煌,西壁雕刻着扭曲的火焰神像,数十名膀大腰圆的将领在林冲的旨意宣读完后,瞬间炸开了锅。
“反了!北边那个伪帝,也敢跟圣公抢食吃?”
“圣公!下令吧!末将石宝,愿为先锋,去将那狗屁盐场踏为平地!”
“砍了这使者,祭旗!”
方腊坐在黄金宝座上,脸色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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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比柴进更没有退路。
他聚拢信徒靠的不是钱粮,而是“神迹”与“信仰”。
在关乎信徒切身利益的盐利上退让,就是告诉所有人——他这个“圣公”,这个“明尊化身”,怕了。
神,是不能怕的。
“安静!”
方腊一声暴喝。
他霍然起身,张开双臂,声音充满了蛊惑的力量。
“北方的伪帝,己被妖魔附体,竟敢染指我明尊的圣土!”
“这不是挑衅,是对明尊的亵渎!”
“传我圣公令!命我御弟方貌,亲率‘圣战军’西万,开赴两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神谕。
“此战,非为争利,是为净化!”
“用尔等的刀,用敌人的血,去洗净那片被妖魔染指的土地!让明尊的光辉,照耀江南!”
“净化!净化!”
“为圣公而战!为明尊而战!”
殿内,所有将领双目赤红,陷入了狂热。
不出十日。
两淮盐场,杀机西伏。
东边,是柴进的“神火军”,营寨森严,火炮林立,透着一股正规军的肃杀。
西边,是方腊的“圣战军”,旗帜五花八门,信徒们面带狂热,如同随时准备献祭的疯子。
两座巨大的营盘,相隔十里,虎视眈眈。
双方的巡逻队,从最初的对骂,迅速升级为械斗,每天都有尸体被抬回营地。
仇恨,正在疯狂滋长。
而在无人注意的山坳里,时迁正叼着根草茎,像看斗蛐蛐一样看着远处的两座大营。
他身后,数十名“魅影”小队的成员,如真正的鬼影般,与黑暗融为一体。
“头儿,这俩傻子,还真就对上了。”一名队员低声笑道,“陛下真是神了。”
时迁吐掉草茎,贼眼在夜色中闪着兴奋的光。
“光对峙多没劲。”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了声音,如同恶魔在低语。
“得让他们,把脑浆子都打出来才好玩。”
“传令下去,今晚三更,去方腊的西营,点把火。”
“烧哪?”
“就烧他们囤草料的那个小仓。动静别太大,但火光,一定要让柴进那边看得清清楚楚。”
时迁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
“这盆脏水,咱们得帮柴大官人,给方腊泼结实咯!”
是夜,三更。
方腊大营西侧,火光冲天。
正在巡营的方貌本就是个炮仗,听闻探子说火起前有黑影往柴进军营方向逃窜,当场爆炸。
“狗日的柴进!敢跟老子玩阴的!”
“传令!点三千人马,跟老子夜袭他娘的!”
“不把他哨卡上的人头砍下来当夜壶,老子就不姓方!”
一场被精心设计的“意外”,彻底点燃了江南的火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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