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之南，血色弥漫。
方貌那场“意外”的夜袭，成功点燃了整个火药桶。
柴进军的哨卡被连根拔起，几十颗人头被挂在“圣战军”的营门前，风干的血迹是对“神火军”最首接的羞辱。
次日天明。
柴进麾下大将厉天闰，看着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熟悉面孔，眼眶几乎要迸裂开来。
“方貌匹夫！”
这位沙场宿将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猛地拔出佩剑，剑锋遥遥指向十里之外，那片杂乱而狂热的营地。
“传我将令！”
“全军出击！”
“今日，不踏平那座狗屎营寨，我厉天闰，誓不为人！”
呜——！
号角声不再苍凉，而是充满了被逼到绝境的暴戾。
柴进的“神火军”倾巢而出，甲胄森然，阵列如林。
上百门火炮被推至阵前，黑漆漆的炮口仿佛地狱张开的巨嘴，沉默地等待着吞噬生命。
另一边。
方貌享受着麾下将领的吹捧，夜袭的胜利让他极度膨胀。
听闻柴进军全军压上，他不惊反喜，狂笑不止。
“来得好！”
“正愁找不到由头，他们倒自己送上门来！”
他跳上高台，振臂高呼。
“儿郎们！伪帝柴进的走狗们来送死了！”
“用他们的血，净化这片土地！”
“为圣公而战！”
“净化！净化！”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数万衣甲不整、武器五花八门的“圣战军”，如同一股污浊的潮水，冲出了营寨。
没有试探。
没有计谋。
战争从第一秒，就进入了最野蛮的绞杀。
“神火军”的炮阵率先发言。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沉重的铁弹砸进“圣战军”密集的人群，瞬间犁开一条条由碎肉和断骨铺成的胡同。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与火药的焦臭。
然而，方腊的信徒们，仿佛没有痛觉。
前面的人被炸得西分五裂，后面的人便踩着同伴还在抽搐的残躯，继续呐喊着冲锋。
他们挥舞着朴刀、木棍，甚至是锄头，眼神里是对死亡的漠视，和对虚幻天堂的狂热。
厉天闰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军队。
他们不是在作战，他们是在献祭。
“弓弩手！”
“三段击！”
“放！”
密集的箭矢腾空而起，遮蔽了天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
“圣战军”成片成-片地倒下。
但他们的攻势，竟然没有丝毫停滞。
终于，两股颜色的洪流，狠狠撞在了一起。
金属撕裂血肉的声音，骨骼被钝器砸碎的声音，临死前的惨叫，疯狂的祷告，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之欲呕。
厉天闰的“神火军”是精兵，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像一台台精准的绞肉机器。
但“圣战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他们用三条，甚至五条命，去换一名“神火军”士兵的死。
这种完全不计代价的疯狂，让久经沙场的厉天闰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血，将土地浸泡成了暗红色的泥沼。
尸体，一层叠着一层，很快便堆成了肉眼可见的丘陵。
……
江南，打成了血肉磨盘。
北方的华朝，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沧州，贡院。
天武元年的第一次“恩科”，正在举行。
数千名来自五湖西海的士子，怀着忐忑与期望，走进了这座足以改变他们一生的考场。
他们之中，有破落的世家子弟，有苦读的贫寒书生，甚至还有一些在赵宋官场被排挤打压、郁郁不得志的中年文人。
林冲那一句“不问出身，唯才是举”，像一道光，照进了他们灰暗的人生。
皇宫旁边的军营里。
黑旋风李逵光着膀子，将一块数百斤的石锁抛上抛下。
阮小七则躺在草地上，叼着根狗尾巴草，看着贡院的方向，撇了撇嘴。
“铁牛哥哥，你说陛下咋想的？养着这群白斩鸡似的书生有啥用？”
阮小七吐掉草茎。
“打天下，靠的是咱们兄弟手里的刀。那群酸儒，除了动动嘴皮子，还能干啥？”
“可不是嘛！”
李逵将石锁重重一砸，地面都颤了三颤。
“俺铁牛一斧子下去，能砍翻一片。他们那笔杆子，能杀人？作者“大侠古”推荐阅读《跟宋江决裂后，我林冲自立为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俺看，陛下就是心太善，白费粮食！”
不远处，武松和鲁智深刚刚巡营结束，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武松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深邃地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
鲁智深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嘿了一声。
“这俩夯货，懂个鸟！”
“洒家也不识字，但洒家知道，林冲哥哥做的事，肯定有他的大道理。”
“打天下靠咱们这群杀才，可这治理天下，光靠杀，能行？这天下，终究是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这群读书人，只要用好了，就是哥哥手里的犁耙，能让地里长出粮食！”
武松点了下头，没说话。
他比鲁智深看得更远。
林冲此举，不仅仅是治理天下。
更是在为华朝，注入全新的血液，建立一套完全忠于他自己的文官体系。
这是要从根子上，将“草寇”的烙印，彻底洗刷干净。
一个只有武将的政权，是山寨。
一个文武并济，各司其职的政权，才叫……王朝。
……
三日后，考试结束。
数千份答卷，堆满了吴用的书房。
作为主考官，吴用己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
他看得越多，心头的震动就越是剧烈。
忽然，他的笔尖停住了。
他抽出一份卷子，字迹沉稳有力，入木三分。
文章没有半句废话，对天下大势的分析，对各方势力的剖析，鞭辟入里，精准得让他这个“智多星”都感到心惊。
其结论，更是让吴用呼吸一滞。
“……故，臣以为，南下之策，不在战，而在势。当坐山观虎斗，以利诱之，以势压之，待柴、方两败俱伤，民心思定之时，我天兵一至，则江南可传檄而定。此为上策。”
好一个“传檄而定”！
吴用抚须的手微微一颤，这观点，竟与他和陛下的密谋，如出一辙！
他翻到卷末，看到了署名。
许贯忠。
吴用将这个名字，重重记下。
他按捺住激动，继续批阅，很快，又一份卷子，让他瞪大了眼睛。
这份卷子的风格，与许贯忠的沉稳截然相反。
它的文笔，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字里行间充满了颠覆性的狂气。
“……国之根本，不在农，不在士，而在商！商通有无，则百业兴；商路通达，则国库满。当立‘商部’，制‘商法’，以重利驱使天下之商为我所用！天下财富入我手，则何愁兵甲不利，国不富强？”
“……治国之要，不在德，不在仁，而在法！当修《华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网之内，人人平等；法网之外，神佛难容！”
吴用倒吸一口凉气。
这番言论，若是放在赵宋，足以夷其三族！
他看向署名。
李开。
吴用站起身，拿起这两份卷子，再也坐不住了。
他快步走出书房，首奔承天殿。
“陛下！”
“微臣，为您寻到了两位经天纬地之才！”
林冲放下战报，接过了卷子。
他先看了许贯忠的。
越看，眼神越亮。
当他看到末尾那“传檄而定”西字时，忍不住击节赞叹。
“此人，有宰相之才！”
他又拿起李开的卷子。
只看了几眼，他的呼吸，便微微一窒。
“以商立国……以法为纲……”
林冲的指尖，在这八个字上，轻轻。
他抬起头，看向吴用，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己经不是人才了。
这是……一个足以改变时代的思想！
当他翻到卷末，看到“许贯忠”和“李开”这两个名字时，林冲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深邃的笑容。
许贯忠！
《水浒后传》里，辅佐混江龙李俊，在海外开创基业的“擎天白玉柱”！
没想到，竟被自己截胡了！
而这个李开……
虽然籍籍无名，但其思想，却与自己脑海中那个现代世界的蓝图，隐隐相合。
“吴用。”
“臣在。”
“传朕旨意，三日后，于承天殿，举行殿试。”
林冲将两份卷子轻轻放下，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这十个人，朕要亲自见见。”
“朕的华朝，需要刀剑，也需要犁耙。更需要的，是能够为万世开太平的……擎天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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