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塔的窗口正对东方，当第一缕苍白的晨光透过施加了魔法滤镜的玻璃，洒在雅各布依旧沉睡的脸上时，我正握着他的手，靠在椅背上假寐。
一连数日的守候和内心的煎熬，让我疲惫不堪。半梦半醒间，我感觉那只被我握着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我立刻惊醒，俯下身：“杰克？”
雅各布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前几日的空洞和迷茫，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但清晰的神采。他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是我。
“尼……斯？”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却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忧虑！他能认人了！
“是我！杰克，是我！”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涌了上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雅各布艰难地扯动嘴角，似乎想给我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显得无比虚弱。“水……”他低声说。
我连忙端起旁边的水杯，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清凉的液体滑过他干裂的嘴唇，他的喉结滚动着，眼神渐渐清明了一些。
喝过水，他靠在枕头上，喘息了片刻，目光缓缓扫过这个陌生却整洁的房间，最后落回到我脸上，带着深深的困惑和后怕。
“这是……哪里？我……我记得……”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段黑暗的经历，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别想了，杰克，都过去了。”我急忙安抚他，轻轻拍着他的手臂，“你现在安全了，这里是静默塔，阿罗……安排的地方。”
听到“阿罗”的名字，雅各布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警惕和敌意，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他？！他为什么……”
“听我说，杰克！”我用力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挣脱，首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急切而真诚，“这次是他救了你！如果不是他强行把你从黑水牢转移到这里，你可能己经……”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但雅各布显然明白我的意思。
他眼中的敌意并未完全消散，但多了一丝惊疑不定。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救我？是因为你？你们……”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烙印的存在让他对我情绪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这些日子以来我内心深处对阿罗产生的复杂变化，恐怕早己被他隐约捕捉到。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无所遁形。我知道，是时候告诉他部分真相了。隐瞒和欺骗，只会让我们的关系更加恶化。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决定坦诚相对：“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但不仅仅是这样。阿罗和凯厄斯……沃尔图里内部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阿罗救你，也是为了对抗凯厄斯，稳定局势。”
我避重就轻，没有详细描述我和阿罗之间那复杂的情感纠葛，但雅各布不是傻子。他看着我的眼神从惊疑，渐渐变成了然，然后是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释然。
“所以……是真的。”他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苦涩，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我。“烙印告诉我……你的心……己经不一样了。”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在我的心上。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安慰，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我无法否认我对阿罗产生的感情，那对雅各布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背叛。
“杰克，对不起……”我哽咽着，泪水滑落，“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永远都是……”
雅各布依旧闭着眼，良久，才缓缓睁开。那双曾经充满阳光和活力的金色眼眸，此刻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仿佛看透一切的悲凉。
“不用说对不起，尼斯。”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让我更加心痛，“烙印……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我所以为的那种意义。守护你，不一定非要……以那种方式。”
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看向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脆弱而坚定。
“我现在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送客的意味。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一切。我替他掖好被角，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默默起身离开。
走出静默塔，清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清醒，只有满心的沉重和酸楚。雅各布的释然，比他的愤怒更让我难受。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走廊里，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那个可以眺望罗马城的露台。
令我意外的是，阿罗竟然在那里。他背对着我，凭栏而立，晨风吹动他黑色的发丝和衣角，背影在曦光中显得有些孤寂。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到来，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前几天好了些，但眼中依旧带着血丝，显然也是彻夜未眠。
“他醒了？”他问道，目光落在我红肿的眼睛和失魂落魄的脸上。
我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和他一样靠在栏杆上，望着脚下渐渐苏醒的城市。“醒了……也……知道了。”
阿罗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他恨我吗？”
我摇了摇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他不恨你……他好像……恨不起来，只是……很难过。”
阿罗伸出手，轻轻揽住我的肩膀，将我带向他冰冷的怀抱。这一次，我没有抗拒，反而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任由眼泪浸湿他昂贵的衣料。我需要一个依靠，一个能理解我此刻复杂心情的港湾。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冰冷的怀抱，却奇异地给了我一丝温暖和力量。
“我是不是很自私？”我闷闷地问，“伤害了杰克，又把你拖入这样的险境……”
阿罗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感情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自私和对错。至于险境……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从我决定留下你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你照进我生命里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平静的日子结束了。”
他抬起我的脸，用指尖拭去我脸上的泪痕，黑眸深深地凝视着我：“蕾妮斯梅，我不需要你感到愧疚。我只需要你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我的选择，始终是你。”
晨光熹微中，他的告白没有星空下的浪漫，却带着历经风雨后的沉重和真实。情感的确认，在这一刻，不再是暧昧的试探和激情的冲动，而是在伤痛、责任和巨大压力下，淬炼出的坚定选择。
我们相拥在晨曦中，像两个在暴风雨中紧紧抓住彼此的溺水者。未来依旧迷茫而危险，但至少，我们明确了彼此的心意，决定共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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