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曦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顾昀之立刻察觉，低头看她。她的脸还是青的，嘴唇没血色，呼吸很浅，但比刚才稳了些。
“太医！”他声音压着火，“她刚才是不是快断气了？”
跪在床前的老太医额头冒汗，“回大人……毒攻心脉，差点就压不住了。现在银针镇住几处要穴，暂时没事，可她还是醒不来。”
“什么叫暂时？”顾昀之盯着他，“我问你，她能不能活？”
“能活……只要不再受刺激，不二次中毒，调养些日子……应当……”
“应当？”顾昀之冷笑，“我要的是肯定。”
太医头更低了，“是！公主一定能醒！”
顾昀之没再说话，只伸手把赵灵曦的手塞进被子里，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瓷。
他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刚到门口，外头侍卫来报：“大人，宾客全拦在前厅，有人闹着要走。”
顾昀之眼神一冷，“谁？”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说家里有急事。”
“哦。”他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厅里去。
前厅乱哄哄的。
一群人挤在门口，几个侍卫挡着，谁也不让出。
那公子站在最前面，脸色难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公主中毒跟我没关系！我要回家！”
顾昀之走进来，没说话，只站在门槛上。
他紫袍上的血还没干，手背那道口子用块白布随便缠了下，血己经渗出来。
所有人一愣，吵声慢慢停了。
那公子还想开口，顾昀之抬眼看他，“你说没关系？”
“当然！我又没碰酒！”
“那你急什么？”顾昀之走近一步，“别人不走，你偏要走？你是怕查到你身上？”
“你胡说！”
“来人。”顾昀之忽然抬手，“把他随身东西都搜了。香囊、药瓶、袖袋，一样不落。”
侍卫立刻上前。
那公子慌了，“你们敢！我是朝廷命官之子！”
“在我眼里，现在谁都一样。”顾昀之冷冷看着他，“谁想走，谁就是心虚。心虚的人，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回头扫了一圈，“从现在起，府门封闭，任何人不得进出。吃喝由我亲信送，饭菜先试毒。厨房、水井、甜食坊，全关了。暗卫接管所有入口。”
没人再敢说话。
顾昀之转身就走。
背后有人小声嘀咕：“这顾首辅……真狠啊……”
他脚步没停，像是没听见。
回到内殿，地上那片碎瓷还在。
他蹲下，捡起来，指尖蹭了蹭边缘。
冰凉，锋利。
“合卺酒……”他低声念，“从宫里送来，经御膳房，到迎亲队，再到洞房——谁能动手？”
他站起来，走到角落阴影处，“进来。”
一道黑影闪出，单膝跪地：“属下在。”
“查三件事。”顾昀之声音低下去，“第一，这杯酒，经了谁的手？第二，拜堂前，谁靠近过案台？第三，最近一个月，谁和李妃那边有往来？”
暗卫首领抬头，“大人……李妃那边……不好查。”
“我说查，你就给我查。”顾昀之盯着他，“三日内，我要结果。查不到，你就去地牢陪她。”
暗卫浑身一僵，“是！”
他退下后，屋里又静了。
顾昀之走回床边，坐下。
赵灵曦还是闭着眼，睫毛不动，胸口微微起伏。
他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一缕乱发，然后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冷。
他用自己的手包住，一点点暖。
“你别怕。”他低声道，“我在。”
外面传来脚步声，太医们退到外间候着，没人敢大声喘气。
烛火晃了晃，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他没动，也没睡，就这么坐着。心里却思绪万千。想到早上赵灵曦摸玉佩的样子，不禁暗自揣测她是否早就知道会有事发生。
过了会儿，他忽然低声问：“你昨天……是不是早就知道要出事？”
没人回答。
他也不指望回答。
只是想起早上她摸玉佩的样子，还有那声软软的“夫君”，心里就闷得疼。
“你要活着。”他捏紧她的手，“你要是敢死，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害你的人。”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一首睁着。
夜越来越深。
风停了，红绸也不动了。
屋外守着的侍卫悄悄往里看了一眼，只看见顾大人坐在床边，一只手握着公主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剑柄上。
指节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赵灵曦的手指又轻轻抽了一下。
顾昀之立刻坐首，“曦曦？”
她没睁眼，但眉头皱了下，像是在疼。
他马上喊：“太医！”
外面人影一晃，老太医冲进来，跪下把脉。
“怎么了？”顾昀之问。
“毒……还在散。”太医声音抖，“虽然慢，但没停。得尽快找出解法，否则……哪怕撑过今晚，也会伤及根本。”
“那就找。”顾昀之盯着他，“宫里有没有类似的毒案记录？以前有没有人中过这种毒？”
“这……老臣得翻医典……但若真是慢性毒，发作这么快，说明剂量极重，一般人撑不过一盏茶……公主能活到现在，己是奇迹。”
“她是我的人。”顾昀之冷冷道，“她不会死。”
太医不敢接话，磕了个头就退下了。
顾昀之低头看赵灵曦，发现她嘴角又有血丝渗出。
他拿帕子轻轻擦掉，动作极轻，生怕弄疼她。
“你说你想嫁我。”他贴着她耳边说，“我答应了。”
“你说你想查真相。”他握紧她的手，“我也答应了。”
“现在有人想让你闭嘴？”他眼神骤冷，“那我就让他们——全都闭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
府里到处都是他的亲卫，灯火通明，没人敢动。
他关上窗，回来坐下。
手指一下下抚着她的发。
“等你醒来。”他低声说，“我什么都依你。”
“你想报仇，我就陪你查到底。”
“你想杀人，我就给你刀。”
“但你得醒。”
他靠在椅子里，终于闭了会儿眼。
可没两息，他又睁开。
不能睡。
他得看着她。
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三更了。
屋里只剩烛火噼啪。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出那块玉佩。
“顾”字刻得深，边角磨得光滑，像是被人攥了很久。
他把它放进她手心，合上她的手指。
“拿着。”他说，“这是我给你的。”
她没反应，但手指慢慢收了收，真的抓住了。
顾昀之呼吸一顿。
他低头看她，声音几乎听不见：“你听得见我，是不是？”
她没动。
但他不信。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我会查出来是谁下的手。”
“我会让他们跪着求我杀了他们。”
“而你——”
他俯身，在她耳边落下一句话：
“你只管活着，剩下的，我来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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