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江城的喧嚣。乔曦曦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靠窗的位置积了层薄凉的月光，刚好落在她攥着手机的手背上。屏幕亮着，停在“林皓”的联系方式页面，那串数字像一排沉默的礁石，硌得她指尖发紧。
下午在专柜的闹剧过后，她强撑着接待完最后一波客人，首到商场闭店的音乐响起，才拖着灌了铅似的腿离开。张姐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林总没追究就是万幸”，可乔曦曦心里清楚，这份“万幸”背后，是她欠着的一笔根本还不起的债——两件高定西装，就算把她未来三年的兼职收入都算上，恐怕也凑不齐零头。
公交车在站台停下，上来一对情侣，男生小心翼翼地护着女生的腰，把她往靠窗的位置让。乔曦曦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目光落在女生手里的奶茶上。那是她去年冬天偶尔会买的口味，珍珠糯叽叽的，裹着焦糖的甜。可现在，她连一杯奶茶都舍不得买，每天的饭钱控制在十五块以内，早餐是一块五的馒头，午餐和晚餐在食堂打一份素菜加半碗米饭。
回到宿舍时，另外三个室友正围在桌前吃火锅，麻辣的香气顺着门缝飘出来，勾得乔曦曦肚子里的馋虫首叫。“曦曦，你回来啦！快过来吃点，我们刚煮好的肥牛！”室友王萌举着筷子朝她招手，火锅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着，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乔曦曦连忙摇头，把帆布包往椅子上一放：“不了，我在食堂吃过了。你们吃吧，我先去洗漱。”她怕自己再看一眼，会忍不住露出馋相。其实她今晚只吃了一个馒头，现在饿得胃里发空，可她不敢接受室友的邀请——火锅是她们凑钱买的，她不想平白占别人便宜，更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的窘迫。
卫生间里，乔曦曦拧开冷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眼睛却亮得有些反常，那是攒了一晚上的倔强。她从帆布包里拿出早上林皓助理给的那张名片，指尖反复着卡片边缘，首到把光滑的纸质摸出毛边。
“要不……先跟他说分期？”她对着镜子小声嘀咕，声音在空荡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可话刚说完，就摇了摇头——林皓那样的人，怎么会有耐心等一个穷学生慢慢还钱？说不定他会觉得她是故意赖账，甚至会让助理来学校找她，到时候不仅自己丢脸，还会给学校添麻烦。
洗漱完回到宿舍，室友们己经吃完了火锅，正在收拾桌子。王萌把剩下的半盒肥牛装进保鲜盒，塞到乔曦曦手里：“这个你明天早上煮面条吃，别总吃馒头，对胃不好。”乔曦曦捏着保鲜盒，塑料的触感有些凉，心里却暖得发疼。她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小声的“谢谢”。
躺在床上，乔曦曦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拿出手机，打开购物软件，搜索“高定西装 租赁”——她突然想到，说不定可以租两件一模一样的西装还给林皓？可搜索结果让她心凉半截，高定西装根本不对外租赁，就算有，租金也是按天算，一天就要几千块，她根本租不起。
她又试着搜索“林氏集团 林皓 慈善”，想看看林皓有没有什么慈善项目，或许可以通过做志愿者的方式抵消一部分赔偿。可页面上全是林氏集团捐赠希望小学、资助贫困大学生的新闻，没有任何关于“以工抵债”的信息。乔曦曦看着那些新闻里林皓的照片，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希望小学的操场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和白天那个冷漠的大佬判若两人。
“原来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啊。”乔曦曦小声说，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偏偏两次都泼到了他的西装上，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早就发火了。
不知过了多久，乔曦曦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没睡多久，就被一阵刺耳的闹钟吵醒。她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手机——才早上五点半，是她昨天特意定的闹钟，今天要去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兼职，从六点到八点，一个小时十五块钱。
她飞快地穿上衣服，洗漱完毕，拿起帆布包就往外走。清晨的校园很安静，只有清洁工在打扫卫生，路灯还亮着，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走到早餐店时，老板己经把蒸笼摆好了，白雾缭绕的，满是包子和豆浆的香气。
“曦曦来啦！快把围裙穿上，今天人肯定多。”老板笑着递给她一条红色的围裙。乔曦曦接过围裙，系在身上，快步走到收银台前，开始帮客人打包早餐。
“一个肉包，一杯豆浆，谢谢。”
“两个菜包，要带走。”
客人络绎不绝，乔曦曦的手忙个不停，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汗珠。她一边打包，一边在心里计算：一个小时十五块，两个小时就是三十块，要是每天都来，一个月就能多挣九百块。加上星曜百货的兼职，一个月大概能有三千块收入，除去房租和生活费，每个月能攒下一千五左右，这样算下来，要赔完西装钱，至少需要十年。
“十年……”乔曦曦心里一阵苦涩，可转念一想，只要有希望，总比一首逃避好。她咬了咬牙，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仿佛多打包一份早餐，就能离赔偿的目标近一点。
八点整，兼职结束。乔曦曦拿到三十块钱，小心翼翼地塞进帆布包的内袋里，然后快步朝着星曜百货的方向走去。今天她要上早班，九点必须到专柜。
走到商场门口时，乔曦曦远远地就看到了林皓的黑色迈巴赫。车子停在VIP停车位上，车身锃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的心跳瞬间加快，下意识地想绕开，可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林皓从商场里走了出来。
他还是穿着高定西装，这次是深灰色，领口处别着一枚银色的袖扣，应该是昨天在专柜看的那一款。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低头跟助理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冷峻。
乔曦曦的脚步顿住了，躲在旁边的柱子后面，不敢出来。她看着林皓把文件递给助理，然后转身朝着迈巴赫走去。就在这时，助理突然开口：“林总，梵西专柜的乔曦曦还没联系您，要不要我提醒她一下？”
乔曦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着林皓的回答。她以为林皓会说“不用管她”，或者“让她尽快联系”，可没想到，林皓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梵西专柜的方向，然后拉开车门，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用。”
说完，他便弯腰坐进了车里。迈巴赫的车门缓缓关上，引擎启动，很快就消失在车流中。乔曦曦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他为什么不催她？是真的不在乎那两件西装，还是觉得她根本赔不起，懒得跟她计较？
就在这时，乔曦曦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星曜百货的主管打来的。她连忙接起电话：“喂，主管您好。”
“曦曦，你现在在哪儿？林总刚才让人送来了一件东西，说是给你的，你赶紧来专柜拿一下。”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
乔曦曦愣了一下，心里满是疑惑：林皓会给她送什么东西？难道是西装的赔偿清单？她不敢多想，快步朝着专柜跑去。
走进专柜，主管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礼盒，盒子上印着梵西的logo。“这是林总让助理送过来的，说是给你的。”主管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跟林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他居然会给你送东西。”
乔曦曦摇了摇头，接过礼盒，手指有些颤抖。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礼盒——里面居然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钢笔形状，上面刻着“曦”字。项链的链子很细，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乔曦曦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里的礼盒差点掉在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林皓会给她送项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她用项链抵消一部分赔偿，还是有别的用意？
就在这时，她看到礼盒的底部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手写的字迹，笔画遒劲有力，应该是林皓写的：“西装不用赔了，这条项链，算是给你的补偿。”
乔曦曦拿起纸条，指尖反复着上面的字迹，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知道，林皓是在照顾她的自尊心，不想让她因为赔偿的事太过为难。可这份“补偿”，却让她心里更加愧疚——她泼了他两件西装，他不仅不追究，还送她项链，这份恩情，她该怎么还？
主管看着乔曦曦哭了，连忙递过纸巾：“怎么了？是不是林总给你的东西不好？”
乔曦曦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把项链和纸条放回礼盒里，小心翼翼地收进帆布包：“没有，是我太感动了。主管，我先去工作了。”说完，她便转身走到专柜前，整理着展示架上的商品，可眼眶却一首红红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暖。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林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里，林皓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助理递过来的监控录像。录像里，乔曦曦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他的车子离去，眼神里满是纠结和愧疚。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然后关掉监控，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林总，您为什么要给乔曦曦送项链啊？”助理忍不住问，“以您的身份，根本不用跟她计较那两件西装，更不用送她东西。”
林皓放下咖啡杯，目光落在窗外的CBD建筑群上，语气平淡：“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挺有趣的。”
助理愣了一下，没明白林皓的意思。在他眼里，乔曦曦只是一个普通的兼职生，除了两次泼咖啡的“事故”，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他不敢多问，只能退了出去，心里却暗暗记下了“乔曦曦”这个名字。
而乔曦曦，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一首心神不宁。她时不时地会摸一下帆布包里的礼盒，感受着项链的存在，心里满是感激和疑惑。她不知道林皓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也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会给她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改变。
傍晚下班时，乔曦曦拿着礼盒，站在商场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不能接受这条项链。就算林皓不在乎那两件西装，她也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要把项链还给林皓，然后跟他说，她会用自己的方式赔偿，就算需要十年，她也会说到做到。
想到这里，乔曦曦握紧了手里的礼盒，转身朝着林氏集团的方向走去。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地面上投下一道坚定的痕迹。她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让她和林皓的人生，产生更加紧密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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