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的冰锥刺骨，却也让林薇彻底清醒。哀怨和自怜是这世上最无用的情绪，尤其在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周婉如用“底蕴”和“根基”将她拒之门外，那她就必须拿出让对方，尤其是让顾北辰，无法忽视的、更实在的东西——无可替代的利用价值。
她将目光重新聚焦回顾北辰的西区项目。那个她曾在工作室外偶闻，又在慈善晚宴和与周婉如茶叙中被反复提及的，充满“麻烦”的项目。周婉如最后那句关于项目不顺利的话，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提示，或者，一个冰冷的考验。
她调动了所有作为记者积累的人脉和侦查能力，不再局限于商业层面的分析，而是深入挖掘项目背后盘根错节的民间势力。她伪装成做社会调查的研究员，走访西区待拆迁的老厂区，与那些在街边下棋、看似普通的老人闲聊，听他们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南城话，抱怨着补偿款的不公，回忆着厂子当年的辉煌，以及提到某个“强哥”时，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的敬畏。
“强哥？”林薇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名字。
“唉，就是原来厂子里保卫科那帮人里的头头，后来……在外面混得开，兄弟们服他。”老人说得含糊，眼神闪烁。
顺着“强哥”这条线，林薇动用了当初在赌场边缘结识的一些灰色地带的人脉，几经周折，花费了不少她本己拮据的积蓄，终于拼凑出一些信息：这个“强哥”，真名赵强，是那片老厂区的地头蛇，手下确实有一帮人，拆迁公司几次接触都碰了硬钉子，据说态度很强硬，要求也远超标准。更关键的是，她从一个消息灵通的线人那里得知，赵强似乎与顾氏集团内部某位颇有资历、但对顾北辰改革不满的元老，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远房亲戚关系。
这个信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这不仅仅是普通的拆迁纠纷，很可能牵扯到顾氏内部的权力斗争，有人想借赵强这把“民间”的刀，给顾北辰使绊子，拖延甚至搞砸项目，从而打击他在董事会的威信。
林薇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摸到了一条大鱼。这不再是简单的商业信息，而是足以影响局面的关键筹码。
她没有立刻联系顾北辰。她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也等顾北辰主动找她。她相信，以顾北辰的敏锐和多疑，在她连续两次“精准”出现在他母亲面前后，他绝不会毫无动作。
果然，两天后，顾北辰的助理打来电话，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林小姐，顾总想请您今晚共进晚餐，地点在‘云顶’餐厅。”
‘云顶’，南城最高的旋转餐厅，以奢华和私密著称。林薇知道，这不是约会，是谈判桌。
当晚，她依旧选择了简约而不失格调的着装，准时到达。顾北辰己经在了，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整个南城的璀璨夜景，仿佛将天下踩在脚下。他穿着深色西装，没打领带，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
“顾总。”林薇在他对面落座，姿态从容。
“林小姐。”顾北辰微微颔首，侍者上前斟酒，他挥手示意不需要，“听说，你最近对西区的老厂区很感兴趣？”
他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显然，她的行踪并未完全逃过他的眼睛。
林薇并不意外，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做记者的职业病，喜欢挖掘故事。尤其是涉及到顾总您亲自负责的大项目，难免多关注几分。”
“哦？”顾北辰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叉，目光锐利地看向她，“那么，林记者挖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林薇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唇边甚至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故事挺多。比如，一个叫赵强的人，和他那帮比较念旧的兄弟。又比如，一些看似巧合，实则微妙的人际关联。”
她点到即止，没有说出那位元老的名字，但相信以顾北辰的智商，足以明白。
顾北辰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他凝视着林薇，仿佛要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女人。她不仅懂得附庸风雅，不仅会耍小聪明接近他母亲，竟然还能触碰到如此核心且隐秘的麻烦。这份探查能力和胆识，超出了他之前的预料。
“你想要什么？”他首接问道，省略了所有虚伪的客套。到了这个层面，利益交换远比感情铺垫更有效率。
林薇放下水杯，目光平静地回视他：“顾总快人快语。我想要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能站在您身边，证明我‘价值’的机会。”她清晰地吐出这句话，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知道伯母对我有所顾虑。但我认为，一个能帮您扫清障碍、稳固地位的‘合伙人’，其价值，远胜于一桩单纯的门当户对的联姻。”
她将“合伙人”三个字咬得很重，明确了她想要的不是爱情，是位置，是权力。
顾北辰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浩瀚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餐厅在缓慢旋转，脚下的城市流光溢彩。
他知道母亲的态度，他也确实需要有人帮他处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麻烦，尤其是在内部有人掣肘的情况下。林薇的出现，像一把突然递到他手里的、虽然来历不明却异常锋利的刀。用得好，可以披荆斩棘；用不好，也可能伤及自身。
风险与收益并存。
良久，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林薇脸上，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探究和玩味，只剩下纯粹的利益衡量。
“赵强那边，”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我给你一周时间。如果你能让他同意现有的拆迁条件，不再生事……”
他顿了顿，看着林薇瞬间亮起的眼眸，继续说道：“我会给你一个，让我母亲无法再轻易说出‘不’字的理由。”
这不是承诺，这是一场交易，一次考验。
她拿到了筹码，也接下了战书。
“成交。”林薇举起水杯，以水代酒。
顾北辰没有举杯，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金丝眼镜反射着水晶灯的光芒，掩去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离开餐厅时，夜风凛冽。
林薇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被动等待挑选的棋子。
她握住了刀柄，踏入了真正的棋局。
而第一步，就是去会一会那个叫赵强的地头蛇。
夜岚听雨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XD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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