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狐云岛浸在一片柔和的晨光里,海风带着刚褪去的凉意,拂过晾晒在院子里的渔网,网眼晃动间,落下细碎的光影。尹修竹蹲在路柏万家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把小刷子,正小心翼翼地帮着清理渔网上的海草和贝类残骸。他的动作还有些生疏,指尖偶尔会被渔网上的细刺扎到,却只是皱皱眉,继续专注地刷着——这是他主动提出要帮忙的,自从上次海钓之后,他越来越喜欢这种动手参与岛上生活的感觉。
“力道轻一点,别把渔网的线刷断了。”路柏万端着一盆清水从屋里出来,放在尹修竹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他手里还拿着两个刚蒸好的玉米,递了一个给尹修竹,“先吃点垫垫肚子,清理渔网不急,等下补给船该到了,还要去码头接货。”
尹修竹接过玉米,指尖触到温热的触感,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他咬了一口,甜糯的汁水在口腔里散开,满足地眯了眯眼:“谢谢路厘长,这玉米真甜。” 他一边吃,一边不忘继续刷着渔网,“补给船今天会来?是送生活物资吗?”
“嗯,每周三都会来,除了村里统一采购的米、面、药品,还有村民们托大陆亲戚寄来的信件和包裹。”路柏万也在他身边蹲下,拿起另一把刷子,熟练地清理着渔网,“有时候渔船也会顺带捎来一些过期的报纸,岛上的老人们都喜欢看,就算过了时,也能知道点外面的新鲜事。”
尹修竹点点头,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期待。来岛上快十天了,除了偶尔能通过村公所的卫星电话和公司简单联系几句,他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虽然这几天的海岛生活让他渐渐平静下来,但听到“报纸”两个字,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充斥着新闻、热搜和舆论的世界——那个他曾经身处中心,如今却试图逃离的世界。
“等下清理完渔网,一起去码头看看?”路柏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地问道。
“好啊。”尹修竹立刻答应下来,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连指尖的刺痛都忽略了。
两人并肩蹲在石阶上,专注地清理着渔网,阳光渐渐升高,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偶尔有村民路过,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尹修竹也能自然地回应,不再像刚来时那样局促。这种融入的感觉,让他心里踏实而温暖。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慢慢向码头靠近。“补给船来了。”路柏万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吧,去看看。”
尹修竹跟着路柏万朝着码头走去,沿途己经有不少村民闻讯赶来,手里拿着布袋或篮子,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对于狐云岛的人来说,补给船不仅带来了生活必需品,更带来了与外界的连接,是每周最热闹的日子。
码头边己经聚集了十几个人,大家说说笑笑地等待着。尹修竹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补给船缓缓靠岸,船员熟练地抛锚、系绳,然后开始卸载货物。一箱箱的大米、面粉被搬下来,还有包装好的药品和日用品,村民们有序地围上去,领取自家的物资。
“修竹,过来这边。”路柏万的声音从船头传来,他正帮着船员整理一叠信件和报纸,朝着尹修竹招手。
尹修竹快步走过去,看到路柏万手里拿着一摞泛黄的报纸,纸张边缘己经有些磨损,显然己经过期很久了。“这些都是渔船从大陆捎来的,没人要的旧报纸,岛上的老人有时候会拿来糊墙或者生火。”路柏万拿起几封信件递给身边的村民,然后将剩下的报纸抱在怀里,“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拿去看看,虽然过了时,也能解解闷。”
尹修竹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一叠报纸。纸张带着淡淡的油墨味和海水的湿气,他低头随意翻看着,目光突然被其中一张报纸的头版标题牢牢吸引——
“顶流尹修竹耍大牌!片场当众推搡记者,拒绝采访态度恶劣”
这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他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紧了报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报纸的日期是三个月前——正是他被公司安排来岛上的前一周,那场所谓的“耍大牌”事件被炒得最热的时候。
照片上的他穿着戏服,侧脸线条冷硬,眉头紧蹙,正侧身避开围上来的记者,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像是在推搡人群。照片下方的文字极尽渲染之能事,详细描述了他“如何傲慢无礼”“如何无视记者提问”“如何让工作人员驱赶粉丝”,字里行间都在塑造一个“成名后性情大变、目中无人”的负面形象。
尹修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场景——那是他连续拍摄了三十多个小时后的凌晨,疲惫到极点,却被一群记者围堵在片场出口,闪光灯不停闪烁,尖锐的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其中一个记者甚至故意撞到他身上,试图抓拍他失态的瞬间。他只是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却被断章取义成了“推搡记者”。
这些真相,没人愿意听,也没人愿意信。在资本和流量的操控下,他成了那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劣迹艺人”,被公司放弃,被粉丝质疑,被全世界误解。而此刻,这张过期的报纸,像一个无情的嘲讽,将他试图掩埋的狼狈和委屈,再次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怎么了?”路柏万注意到他的异样,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报纸,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却没有露出惊讶或探究的神色,只是语气平淡地问道,“不舒服?”
尹修竹猛地回过神,慌乱地想把报纸合上,却因为手忙脚乱,不小心将报纸撕成了两半。他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既有被撞见的尴尬,也有难以掩饰的狼狈和委屈,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村民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看过来。尹修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些目光——他怕看到同情,怕看到质疑,更怕看到像外界一样的指责。
就在这时,路柏万伸手,轻轻从他手里拿过那张印着丑闻的报纸,还有他怀里剩下的几叠旧报纸,语气依旧平静无波:“这些旧报纸留着也没什么用,刚好我家灶膛里的柴火快烧完了,拿来生火正好。”
说完,他不等尹修竹反应,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灶台走去——那是码头边为方便船员临时搭建的简易灶台,平时用来煮水或热饭。路柏万将报纸撕成碎片,一把一把地扔进灶膛里,划亮火柴,点燃了纸张。
“噼啪——”火焰瞬间窜起,吞噬了那些印着丑闻的文字和照片,黑色的纸灰随着热气升腾,很快便消散在海风中。路柏万站在灶台边,看着火焰跳动,淡淡地开口:“这里的规矩,昨天的新闻不配当今天的柴烧。”
尹修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焰,看着那些曾经让他痛苦不堪的文字被付之一炬,心里的窒息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没想到,路柏万会用这样首接而坦然的方式,为他解围。没有追问,没有安慰,却用一句简单的“昨天的新闻不配当今天的柴烧”,轻轻拂去了他所有的狼狈和难堪。
“柏万,你这孩子,怎么把报纸都烧了?张奶奶还说要拿几张回去糊墙呢。”李爷爷拄着拐杖走过来,看着灶膛里的火焰,笑着打趣道。
路柏万转过身,从怀里掏出几张干净的报纸递给李爷爷:“这几张没印什么东西,您拿给张奶奶用,刚才那些油墨太重,糊墙对身体不好。” 他说话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尹修竹一眼,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李爷爷接过报纸,乐呵呵地说道:“还是你细心。对了,修竹,刚才我好像看到报纸上有你的照片?你这孩子,在大城市还是个名人呢。” 李爷爷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没看清报纸上的内容,只是模糊看到了尹修竹的侧脸。
尹修竹的心脏猛地一跳,脸颊再次发烫,正想开口解释,路柏万却抢先说道:“是以前的旧照片,修竹以前拍过一些宣传照,登在报纸上。您要是喜欢,下次让他给您签个名。”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语气自然,丝毫没有破绽。
“真的?那可太好了!”李爷爷高兴地说道,看向尹修竹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喜爱,“修竹啊,你长得这么俊,难怪能当名人。”
周围的村民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问起尹修竹在大城市的生活,没有人在意那张被烧掉的报纸,更没有人追问所谓的“丑闻”。尹修竹看着眼前淳朴的村民,看着路柏万从容应对的侧脸,心里的紧张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
他忽然明白,在这座孤岛上,没有媒体的捕风捉影,没有资本的恶意操控,没有粉丝的盲目追捧或指责,只有最纯粹的善意和包容。在这里,他不再是那个被标签化的“顶流明星”,只是一个暂时落脚的年轻人,一个需要被温暖的普通人。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把东西拿回家,别耽误了做饭。”路柏万拍了拍手,示意村民们各自离开,然后走到尹修竹身边,“走吧,回去了,中午给你做海鲜烩饭。”
尹修竹点点头,跟上路柏万的脚步,朝着村里走去。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的场景——路柏万将报纸扔进灶膛的瞬间,火焰吞噬文字的画面,还有那句“昨天的新闻不配当今天的柴烧”,像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走到半路,尹修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试探,“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你就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吗?”
路柏万转过头,看着他,眼底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岛上虽然偏,但偶尔也能收到几封外面的信件,之前听村里去大陆看病的老人提起过,说有个叫尹修竹的明星出了点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不过,我更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几天相处下来,你不是报纸上写的那种人。”
尹修竹的心脏猛地一颤,眼眶微微发热。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孤岛上,竟然有人愿意相信他,愿意不被外界的流言蜚语所左右,只相信眼前真实的他。这份信任,比任何解释都更让他感到温暖。
“那些事……不是我做的。”尹修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主动提起这件事,“那天我连续工作了三十多个小时,太累了,只是想躲开记者,没有推搡任何人,也没有耍大牌。”
路柏万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静:“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尹修竹愣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细节,路柏万就如此笃定。
路柏万转过头,看着他,目光深邃而真诚:“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每次提到这件事,你的眼神里都藏着委屈,却没有谎言的浑浊。而且,你要是真的傲慢无礼,就不会蹲在门口帮我清理渔网,也不会耐心听村里的老人讲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往事。”
尹修竹怔怔地看着路柏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踏实。他突然觉得,所有的解释都变得多余——路柏万不需要他详细说明前因后果,不需要他拿出证据自证清白,只是通过日常的相处,就看懂了他的本质,这份洞察力和信任,让他无比动容。
两人回到路柏万家,路柏万径首走进厨房,开始准备午饭。尹修竹跟着走进来,站在门口,看着他熟练地处理着新鲜的海鲜——有早上刚钓上来的鱼,还有村民送来的虾和贝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侧脸的线条柔和而专注,厨房里弥漫着海鲜的鲜香和柴火的气息,温暖而治愈。
“要不要来帮忙?”路柏万抬头,看到尹修竹站在门口发呆,笑着问道。
“好。”尹修竹立刻走进厨房,接过路柏万递来的菜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切着葱姜蒜。他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姜片切得有厚有薄,却格外认真。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菜刀切菜的“咚咚”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鸡鸣声。尹修竹一边切菜,一边偷偷打量着身边的路柏万,心里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来到这座孤岛,如果不是遇到路柏万,他或许还在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困,还在娱乐圈的漩涡里挣扎痛苦。
“对了,信号塔的施工队明天就能到了。”路柏万突然开口,打破了厨房的寂静,“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去对接一下,确认一下施工方案和费用问题。”
尹修竹点点头:“好,我没问题。” 他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赞助信号塔的事,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路厘长,除了信号塔,岛上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比如村里的学校,或者老人们的生活设施,我想多尽一点力。”
路柏万切菜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尹修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你要是愿意,村里的小学确实需要修缮一下,屋顶有些漏雨,桌椅也都旧了。还有,村西头的那口老井,井口的石板松动了,需要重新加固,不然老人打水很危险。”
“没问题,这些费用我来出。”尹修竹立刻说道,语气真诚,“能为岛上做点事,我也很开心。”
路柏万看着他真诚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好,那我先替村里的老人们谢谢你。不过,不用急着一次性做完,慢慢来,岛上的日子还长。”
尹修竹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突然觉得,在这座孤岛上,他找到了新的价值——不再是镜头前的顶流明星,而是一个能为这里的人做点实事的普通人。这种感觉,比任何名利都更让他感到踏实和满足。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香喷喷的海鲜烩饭端上桌,金黄的米饭混合着海鲜的鲜香,撒上葱花和香菜,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对了,下周村里要组织挑水大赛,你要不要参加?”路柏万突然问道,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村里的老人们都说,想看看你这个大城市来的明星,能不能挑得动井水。”
尹修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挑水大赛?我从来没挑过水,肯定不行。”
“没关系,就是图个热闹,输赢不重要。”路柏万笑着说,“而且,挑水也是岛上的必修课,你要是连水都挑不动,怎么算是真正融入这里的生活?”
尹修竹想了想,点头答应:“好,那我就试试,到时候可别笑话我挑不动水。”
“不会,我会在旁边给你加油。”路柏万的笑容温暖而明亮,像午后的阳光,驱散了尹修竹心里最后一丝关于过往的阴霾。
饭后,尹修竹主动收拾碗筷,走进厨房清洗。路柏万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那张过期的报纸,虽然让尹修竹短暂地陷入了狼狈和委屈,却也让他更加坦诚地面对自己的过往,更加坚定地融入岛上的生活。
尹修竹洗完碗,走出厨房,看到路柏万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旧书在翻看。阳光洒在他身上,岁月静好的画面,让尹修竹的心里泛起一阵柔软。他走过去,在路柏万身边坐下,目光望向远处的海面,海水湛蓝,海鸥翱翔,一切都那么平静而美好。
“路厘长,谢谢你。”尹修竹轻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路柏万抬起头,看着他,笑着问道:“谢我什么?谢我把你的丑闻报纸烧了?”
尹修竹忍不住笑了,摇摇头:“不止是这个,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让我在这座岛上,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路柏万合上书,放在石桌上,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不用谢,你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你静下心来的地方。狐云岛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真正让你找回自己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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