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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锚点回响

小说: 九日回响   作者:江浔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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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臂像是被烙铁烫过,又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锥反复穿刺。那“罪痕”——断裂锁链的图腾,颜色暗沉得发黑,紧紧嵌在皮肉里,边缘处甚至隐隐有些发亮,像是刚刚冷却的熔岩。

陈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尖锐的刺痛立刻从小臂窜上肩膀,让他额角渗出冷汗。这痛楚很陌生,不单是伤口那种火辣辣的疼,更像是有东西在骨头深处搅动。

“别乱动!”林暮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她撕下自己衣服里层相对干净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想替他包扎。可当她的指尖快要碰到那罪痕周围的皮肤时,陈迹猛地吸了口冷气,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

“碰不得?”林暮的手僵在半空。

“像……有东西在下面咬。”陈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低头看着那图腾,心里一阵发寒。这玩意不是纹身,它好像是活的,长在了他的神经和血肉里。

那冰冷的低语似乎轻笑了一声,在他脑颅里留下细微的回音。

林暮只好避开那诡异的图腾,将布料缠在伤口稍上的位置,勉强止住血。她的目光扫过陈迹苍白汗湿的脸,又落在那罪痕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罪孽的锚点……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迹没回答。他慢慢抬起左手,摊开。那枚暗红色的晶体——“钥匙”,静静躺在他掌心。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奇异的是,当这晶体靠近他右臂的罪痕时,那钻心的刺痛感竟然缓和了一丝,变成一种更深沉的、闷钝的酸胀。

仿佛这“钥匙”和“罪痕”之间,存在着某种对抗又共生的联系。

他的“逻辑重构”在疲惫和疼痛中艰难地运转着。碎片化的信息开始拼凑:

骸骨守护者源于“旧日枷锁”的记忆,核心是那个孩子绝望的“守护”执念。

他通过理解和接纳(某种程度上是承受)了那份执念,才拿到了“钥匙”。

而承受的后果,就是这“罪痕”的显现。

低语称其为“罪孽的锚点”。

“锚点”……固定船只的东西。所以,这罪痕,是用来固定……“罪孽”的?固定谁的罪孽?那个孩子的?还是……他自己的?

陈迹猛地想起,在骨爪抓穿他手臂,负面能量涌入的瞬间,他除了感受到那孩子的记忆,似乎……也触碰到了某些属于他自己的、一首被深埋的东西。一些他以为自己早己用逻辑层层封锁起来的……画面和情绪。

挚友最后那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任务简报上冰冷的、被他最初忽略的细节……

结案后,那一个个无法入睡的夜晚,脑海里反复推演、悔恨交加的复盘……

难道……

一个让他脊背发凉的推测逐渐成形。

这“余音之间”,这“回响界”,它捕捉的或许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死亡或痛苦,更是在捕捉强烈的、未被救赎的“罪孽感”?那个孩子的罪孽感在于无力保护姐姐,以至于用那种极端的方式“藏”起她。那么他陈迹的呢?

他的“罪孽锚点”,这“断裂的锁链”,象征的又是什么?

是……旁观者的沉默?还是……推导出错误答案后,那份无法挽回的、导致他人死亡的……傲慢?

逻辑的锁链,因他的误判而断裂。

所以,这图腾,是这么来的?

“陈迹?”林暮担忧地唤了他一声。他脸色太难看了。

陈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些危险的联想中抽离。他握紧左手的晶体,支撑着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才稳住。“我没事。”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他抬头望向回廊尽头。暗红雾气散去大半,那扇之前隐约出现的黑色金属门此刻清晰地矗立在那里。门很高大,几乎顶到回廊上方的黑暗。门板上布满了更加粗壮、扭曲的锁链浮雕,那些锁链相互缠绕、扣死,给人一种窒息般的禁锢感。

门的正中央,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凹陷。五边形的,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状结构。大小和形状,与他左手掌心的晶体完全一致。

“我们要过去吗?”林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有些发紧。那扇门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的骸骨守护者更加沉重和不祥。

“我们有的选吗?”陈迹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从他们踏入这鬼地方开始,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走。拿到“钥匙”,显现“罪痕”,这一切似乎都是被设计好的步骤。现在,下一步就是“使用钥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臂的罪痕,又掂了掂左手的晶体。刺痛与冰凉相互交织,提醒着他二者之间诡异的联系。

他迈开脚步,朝着那扇门走去。脚步有些虚浮,右臂随着步伐一下下地抽痛。

林暮赶紧跟上,搀住他没受伤的左臂,给他一点支撑。

越靠近那扇门,空气越是凝滞。温度似乎也降低了不少,呵出的气都带着白雾。门上的锁链浮雕栩栩如生,冰冷坚硬,摸上去一定冻手。

陈迹在门前站定。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这扇门的巨大压迫感。它不像是一扇门,更像是一座墓碑,或者一个巨大的封印。

他抬起左手,将那颗暗红色的晶体,缓缓朝向门上的凹陷处按去。

动作很慢。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使用钥匙,会打开什么?离开“旧日枷锁”回廊的出口?还是……释放出更麻烦的东西?

那低语引导他拿到钥匙,显现罪痕,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好心放他们离开。这背后一定有更深的目的。

晶体离凹陷越来越近。

就在晶体即将触碰到凹陷的前一瞬间,陈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一个极其不协调的细节,如同电流般闪过他“逻辑重构”的感知域!

门板右下角,靠近地面的一处锁链浮雕的阴影里,有一小片颜色……不太对劲。

那不是金属的黑色,也不是灰尘的灰。那是一种……非常隐蔽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暗蓝色。

而且,那形状……

陈迹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慢慢蹲下身,也顾不上右臂的疼痛,左手拿着晶体,右手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开那片阴影上的浮尘。

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是一小片布料。非常小,指甲盖那么大。材质……像是某种工装或者制服上的,耐磨的暗蓝色棉布。

在这扇布满古老、沉重锁链浮雕的黑色金属门上,出现这么一小片现代的、格格不入的布料碎片?

这太诡异了。

陈迹的指尖轻轻触碰那片布料。很普通,没什么特殊感觉。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极不寻常。

是谁留下的?什么时候留下的?是之前来到这里的“人”?还是……某种提示?或者……警告?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门中央的凹陷,又看了看手中的晶体。

如果这扇门是“旧日枷锁”的终点,是离开的通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明显不属于这个回廊时代背景的东西?

除非……

一个更大胆、更惊悚的猜想在他脑中炸开。

除非,这扇门,根本不是“出口”。

它可能是一个……“入口”。

通往另一个,更接近“现实”,或者与“现实”有所关联的区域?这片布料,就是来自那个区域?

那么,使用这把“钥匙”打开的,可能就不是生路,而是另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危险的囚笼。

低语引导他来这里,是想让他打开这扇门?

为什么?

陈迹蹲在门前,左手握着钥匙,悬在凹陷处前寸许,迟迟没有按下去。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他面前仿佛摆着一个巨大的、布满迷雾的赌局。押上所有,却不知道骰子落下后,究竟是解脱,还是万劫不复。

林暮看着他凝重的侧脸和悬停的手,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呼吸都放轻了。

回廊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陈迹手臂上那罪痕,在一跳一跳地,散发着隐晦的灼痛。

像是在催促。

又像是在……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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