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那句话，像根冰锥子，猝不及防地扎进了陈迹紧绷的神经里。
“你……你说什么？”他猛地转过身，也顾不上外面是否还有残留的危险，目光死死锁住林暮那双带着茫然和一丝恐惧的眼睛。
林暮被他看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眼神躲闪了一下：“我……我不知道，就是……就是感觉。这个罐子，这种铁锈味，还有……还有脚下这个奇怪的圈……”她指了指地上那个保护了他们的复杂图案，“好像……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就像……做过一个很久很久的梦，醒了只记得一点感觉。”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努力回忆却徒劳无功的挫败感。
陈迹的心沉了下去。林暮的记忆复苏，他既期待又恐惧。期待的是这可能带来关于这个鬼地方的关键信息，恐惧的是……这记忆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残酷的真相，以及记忆复苏本身可能对她造成的影响。笔记本里提到过，“先知”……如果林暮真的和这个身份有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别强迫自己想。”他尽量让声音平稳，“想起来什么，随时告诉我。任何一点细节都可能有用。”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地上那个神秘的图案上。锁链缠绕的眼睛……这风格，他确实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简笔画，可能就在那本笔记本的某一页潦草的角落。
他蹲下身，更加仔细地研究这个图案。除了中心的眼睛和锁链，那些交织的几何线条和陌生符号也透着一种古老而诡异的美感。这绝不是随手画出来的，它蕴含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规则。
是谁留下了这个？目的显然是为了对抗“清道夫”。这说明，至少曾经有人，对“清音之间”的规则有相当深的了解，甚至能利用它。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图案边缘的灰尘，忽然，指尖触碰到了一点坚硬的、不同于地面和罐壁的凸起。
他拨开那附近的浮尘，发现罐体根部，紧贴着图案边缘的位置，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暗沉色的金属铭牌。铭牌上腐蚀严重，但依稀能辨认出上面刻着几行字：
“容器编号：S-07”
“内容物：■■■■（字迹完全腐蚀）”
“警戒等级：高”
“维护周期：……”（后面字迹模糊）
S-07？容器？这里面原来装的是什么？看“警戒等级：高”和后面模糊的“维护周期”，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压力罐。
他尝试用手推了推罐壁，纹丝不动。又沿着罐壁摸索，在靠近检修口内侧的上方，发现了一个手动旋转的阀门轮盘，同样锈蚀得厉害，被一层厚厚的油污和灰尘覆盖，几乎与罐体融为一体。
他用力试了试，轮盘纹丝不动，像是焊死了一样。
“这里面……有东西吗？”林暮看着他的动作，小声问。
“不知道。铭牌上写着‘容器’，警戒等级很高。”陈迹皱着眉，放弃了强行打开阀门的念头。他的目光落在那个保护图案上，一个念头闪过——留下图案的人，选择在这个特定的罐子后面藏身，是巧合，还是……这个罐子本身有什么特殊？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那个图案，试图用“逻辑重构”去解析其结构，但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而庞杂，远超他目前能理解的范围，只觉得脑袋一阵发胀。
外面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泵站深处那持续的低沉轰鸣，以及远处隐约还能听到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九日回响 但己不再逼近的“沙沙”声。闪烁的灯光也稳定了许多，虽然依旧昏黄，但不再那么疯癫。
暂时的安全，带来了片刻的死寂，反而让罐体内部隐约传来的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叩……叩……”声，变得清晰起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内部，轻轻地、间隔很久地，敲击着罐壁。
陈迹和林暮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两人瞬间僵住，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
这里面……有活物？还是……别的什么？
陈迹屏住呼吸，将耳朵轻轻贴在被图案保护范围内的罐壁上。
“叩……”
声音很闷，带着空腔的回响，确实是从内部传来的。节奏缓慢，毫无规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感。
难道之前装进去的东西……还没死透？
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
他再次看向那个锈死的阀门。如果里面真有东西，是敌是友？放出来会是转机，还是更大的灾难？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再尝试一下阀门时，林暮忽然又“嘶”地吸了口冷气，双手抱住了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头……头好痛……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她呻吟着，身体微微蜷缩。
“看到什么了？”陈迹立刻扶住她，急声问。
“光……很多……破碎的光……还有……哭声，很多人的哭声……”林暮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因痛苦而颤抖，“一个……很大的地方……到处都是白色的……像大厅……但又不像……有人在跑，在尖叫……还有……还有铁门关上的声音……很大声……”
她的描述零碎而混乱，但每一个词都像锤子敲在陈迹心上。白色的地方？奔跑尖叫？铁门？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设施？或者收容所？
“还有呢？有没有看到什么标志？或者……穿着特定衣服的人？”陈迹引导着她，希望能挖出更具体的信息。
林暮用力地摇着头，汗水从额角滑落：“看不清……都是碎片……有一个……有一个符号……好像……好像一个被很多线缠住的……太阳？还是眼睛？……啊！”她突然痛呼一声，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不行……想不起来……好痛……”
陈迹不敢再逼她，只能紧紧扶着她的肩膀：“好了，不想了，放松，放松……”
他知道，林暮记忆的闸门正在被强行撬开，这过程显然痛苦而危险。那个“被线缠住的太阳或眼睛”的符号，和他脚下这个“锁链缠绕的眼睛”图案，是否有联系？
罐内的“叩叩”声不知何时停止了。
整个凹槽空间里，只剩下林暮压抑的痛苦喘息声，和陈迹自己沉重的心跳。
他靠着罐壁，看着怀中因记忆冲击而痛苦不堪的林暮，又瞥了一眼地上那神秘的图案和那块腐蚀的铭牌。
S-07容器。锁链眼图案。复苏的记忆碎片。“秩序之钥，存于罪痕之核”。
这一切，像一张巨大而混乱的网，而他只是刚刚触碰到了一根线头。
低语的声音没有出现，仿佛也在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陈迹抬起头，目光穿过检修口的遮挡，望向泵站深处那一片依旧被昏暗和巨大机器阴影统治的区域。
林暮的记忆，似乎是通往真相的一把钥匙。但使用这把钥匙的代价，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而那个隐藏在所有谜团背后的“它”，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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