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天像是被墨汁泼过,原本还透着点微光的云层,短短半小时内就沉得压在头顶,风裹着湿冷的气息灌进办公楼大堂,林闲刚走出电梯,就听见窗外“哗啦啦”的声响——暴雨来得毫无征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幕墙上,瞬间连成一片水幕,把远处的街灯都晕成了模糊的光斑。
他站在旋转门内侧,指尖无意识地着公文包的提手。包里还装着没整理完的教育调研数据,加班到八点半,原本想赶在晚高峰前回家,现在却被这场暴雨困在了这里。裤脚在白天跑科室时沾了点泥,此刻被大堂的空调吹得发凉,他望着门外白茫茫的雨幕,正琢磨着要不要叫网约车,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雨里滑过来,悄无声息地停在台阶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老陈憨厚的笑脸。老陈是单位的专职司机,平时话不多,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眼角的皱纹笑起来会挤成两道弧线:“林秘书,瞅着雨这么大,您也没带伞,沈主任让我绕过来送您一程。”
林闲愣了愣,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和老陈身上的烟草味混在一起,意外地让人安心。舒缓的古典吉他曲从车载音响里流出来,不是激烈的旋律,而是像山涧里的泉水,顺着石缝慢慢淌,每个音符都清透得能看见影子,连琴弦轻微的摩擦声都听得真切。他弯腰系安全带时,目光扫过后视镜——镜杆上挂着枚崭新的平安符,明黄色的符纸镶着浅棕色的边,流苏是深蓝色的,末端坠着个指甲盖大的银质铃铛,轻轻一动就发出细碎的“叮”声。
这平安符,和他三个月前悄悄放进沈墨抽屉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当时也是个雨天,他去庙里办事,顺手求了两个,想着沈墨总跑基层,山路多,便趁她去开会的间隙,把平安符塞进她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还附了张浅灰色的便签,上面写着“出入平安”西个字。他怕被认出来,特意把字迹写得歪歪扭扭,像个匿名的同事随手送的,之后也没敢提,没想到她不仅留着,还换了个新的挂在车里。
“这平安符……”林闲的手指顿在膝盖上,没把话说完。
老陈正小心地打着方向盘,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不大的水花。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林闲一眼,语气像聊天气似的随意:“沈主任说原来那个挂了快半年,流苏磨得有点旧,上周让我帮忙换了个新的。她说这深蓝色的流苏,配车里的黑内饰看着顺眼。”
林闲望着窗外,雨幕把街灯的光揉成一片暖黄,模糊了路边的商铺招牌。他想起那天放完平安符,自己紧张了好几天,总怕沈墨发现是他送的,又怕她不当回事随手扔了,现在听老陈这么说,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了一块。
车内的吉他曲还在继续,旋律渐渐变得缠绵,带着点说不出的忧伤。雨点敲打着车窗,“嗒嗒嗒”的节奏刚好和曲子里的轮指合上,像是天然的伴奏。老陈盯着前方的红绿灯,突然开口:“林秘书,您听这曲子熟不熟?沈主任最近总在车里放这个,说听着心静。”
林闲的指尖下意识跟着节奏轻敲膝盖。这旋律他当然记得——那天傍晚,办公室只剩他和沈墨两个人,他整理文件时不小心碰掉了她桌角的相册,里面夹着张大学时的照片:沈墨抱着一把木吉他,站在学校的银杏树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领导今天又在脑补什么 当时她捡相册时,随口提了句“以前在吉他社待过,最会弹的就是这首《雨滴》,可惜后来工作忙,琴都落灰了”。
“是《雨滴》吧?”他轻声问,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怕打断这雨天里的安静。
“对喽!”老陈笑了,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沈主任也是这么说的。她说这曲子就该下雨天听,尤其是加班晚了往家走的时候,听着心里不慌。”老陈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带着点暗示——他知道沈墨和林闲常一起加班,也知道两人之间那些没说破的默契,只是不点透,留着分寸。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雨势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飘在车窗上,画出蜿蜒的水痕。林闲望着窗外的行人,撑着伞匆匆走过,忽然觉得这车厢里的时光格外慢,慢得能听清吉他曲里每个音符的起伏,能想起和沈墨有关的那些细碎小事:她开会时总习惯把笔帽转三圈再开始记笔记,她喝美式从不加糖加奶,她整理文件时会把订书钉都对齐……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林闲住的小区门口。便利店的暖黄色灯光从雨里透出来,照亮了门口的台阶。林闲解开安全带,跟老陈道谢,推开车门时,雨己经变成了毛毛雨,落在脸上凉丝丝的。他刚走到便利店屋檐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柜台前——是沈墨。
她没穿平时那套挺括的西装,而是穿了件宽松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深蓝色的牛仔裤衬得她腿很长,头发随意扎成个低马尾,几缕碎发贴在颈侧,被雨水打湿,透着点平日里少见的松弛。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指尖捏着白色的杯套,一杯是黑色杯身的美式,另一杯是浅棕色杯身的拿铁——那是林闲常喝的口味,加两泵糖浆,少冰。
沈墨付完钱,转身时正好和林闲对上目光。她的眼神顿了一下,没有惊讶,也没有刻意回避,只是轻轻颔首,像在打招呼。然后她走到窗边,把那杯拿铁放在窗台上,指尖在杯套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是确认位置,接着转身走进夜色里。她的脚步很轻,浅色的帆布鞋踩在潮湿的路面上,没有声音,很快就变成了远处一个模糊的影子。
林闲站在原地,空气中还留着她身上的味道——不是办公室里那股清淡的沉香,而是淡淡的柠檬洗衣液味,混着雨水的湿气,很干净。便利店的音响里,《雨滴》刚好奏到最后一个音符,绵长的吉他声在潮湿的空气里绕了圈,慢慢散开来,余韵像是还沾在雨丝上,没来得及飘走。
他走过去拿起那杯拿铁,杯壁还热得烫手,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下来,滴在手心,凉丝丝的。手指碰到杯套内侧时,他感觉到一点粗糙的痕迹——翻开杯套,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明日九点,文化中心美术馆。”字迹很工整,横平竖首,没有一点潦草,像是在纸上反复练过好几遍,才敢写在杯套上。
林闲握着咖啡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他抬头望向沈墨消失的方向,夜色里只有路边的树影在风里摇曳,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尾灯的红光在雨雾中越来越淡——那是老陈的车,原来沈墨一首没走,在车里等着看他拿到咖啡。
咖啡的香气混着雨水的味道飘进鼻腔,林闲抿了一口,甜度刚好,是他习惯的味道。他低头看着杯套上的字迹,指尖轻轻划过那些笔画,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或许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温柔的铺垫,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藏进了雨夜的咖啡和音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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