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砚台里的墨汁泛起细密的涟漪,是窗外风穿过竹隙带来的微震。
挽月正用软布擦拭着书架上的灰尘,指尖拂过泛黄的书脊,听着谢景渊翻动书页的轻响,心里那点因梦境而起的慌乱,渐渐被这寂静抚平。
阳光爬到窗棂中央,在青石板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缓慢地移动着,像在计量时间的脚步。
“殿下。”
一声低低的禀报打破了宁静。
挽月回过头,见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侍卫站在书房门口,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带着几分凝重,显然是有要事禀报。
原来是云舟。
谢景渊漫不经心地抬眼,目光从书页上移开,落在侍卫身上,语气平静无波,
“何事?”
“宫里来人了。”
云舟躬身道,
“说是皇上口谕,让殿下即刻进宫见驾。”
谢景渊握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父皇一向不干涉他王府里的事,这次突然传唤,还是用“即刻”二字,显然不是寻常的闲话家常。
他心里泛起一丝疑虑,却没在脸上显露半分,只是淡淡颔首,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云舟又躬身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景渊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放在桌案上,封面的“春秋”二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站起身,走到靠墙的书柜前,那里摆着几排整齐的竹简,用红绳捆着,透着古朴的气息。
挽月正站在书柜旁,手里还拿着那块软布,见他走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给他让开位置。
“挽月,我出去一趟。”
谢景渊的目光扫过那些竹简,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在房里待着,不要乱走。”
他的语气算不上严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在吩咐,又像是在叮嘱。
挽月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他平日里虽冷淡,却从未限制过她的行动,今日这般交代,难道是宫里的事很棘手?她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是皇子,她是侍女,有些事,本就不该她过问。
“好。”
她微微点头,脸上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像春日里刚绽开的雏菊,
“殿下放心去吧,我会看好书房的。”
谢景渊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心里那点因父皇传唤而起的烦躁,竟莫名地平息了些。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带着些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转身时,他的衣袍扫过书架,带起一阵微风,卷着墨香拂过挽月的脸颊。
挽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首到院门外传来马车驶动的声响,才缓缓收回目光。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是这一次,空气中仿佛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被风吹起的墨痕,在心里晕开一片模糊的影子。
她走到桌案前,看着那本被合上的《诗经》,手指轻轻拂过封面。
皇上突然传唤,会是什么事?会不会有危险?
这些念头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她拿起那块软布,想继续擦拭书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盼着能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
窗外的竹影晃了晃,风里传来几声鸟鸣,阳光依旧明媚,可阿萤却觉得,这书房里的寂静,竟有些让人难熬。
她不知道,谢景渊坐在驶往皇宫的马车上,指尖正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佩,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她方才那抹浅淡的笑。
“在房里待着,不要乱走。”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只有把她放在自己能掌控的地方,才能安心。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载着他驶向那座金碧辉煌却也暗流汹涌的宫城。
而留在小院书房里的阿萤,正对着那本《诗经》发呆,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殿下若是有什么事,她也不会好过。
挽月坐在书房那张雕花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扶手的花纹。
方才那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总在眼前晃,心头像压了块湿棉絮,沉甸甸的。
会不会是皇上认出自己的身份?
如果自己的身份真的有疑问,那么不仅自己会遭殃,恐怕烬王府也难逃其责。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纸上,“沙沙”声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别再想。
认出来又怎样?
她起身想倒杯茶压惊,刚站起,就见窗棂上映出个熟悉的影子,青布劲装,身形挺拔,是阿青。
他好像就站在窗外,一动不动。
挽月猛地顿住脚步,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他看见了?他在看什么?无数念头窜出来,又被她强行按下去。
她攥紧袖袋里的银簪,逼着自己转身,装作刚发现他的样子,扯出个生硬的笑,
“这位侍卫大哥,有事吗?”
窗外的影子动了动,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沙哑,
“没、没事,就是路过。”
顿了顿,又补了句,
“厨房的热水快烧好了,我来……来问问要不要帮忙提。”
挽月愣了愣,原来不是来看她的。
她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空落落的,摆摆手,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多谢。”
影子沉默了片刻,才说,
“好。”
然后缓缓移开,脚步声渐远。
他为何会在门外鬼鬼祟祟的。
挽月扶着椅背坐下,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她拍了拍胸口,自嘲地笑了。
瞎担心什么,人家根本没多想。
可不知怎的,那枚银簪在掌心硌得她心慌,像揣了个没炸的炮仗。
不想了,不想了。
她端起桌上的冷茶灌了一口,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总算压下了那阵莫名的躁动。
挽月提起木桶,她得再去庭院中打些水把书柜擦一遍。
挽月走到院中的水井旁,放下手中的木桶。
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弯腰将木桶上的绳索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双手稳稳握住桶柄,轻轻一荡,木桶便顺着井口坠了下去。
“咚”的一声轻响,木桶沉入水中,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稍一用力,将木桶提了提,待桶里灌满水,便双手交替着往上拉绳索。
绳索在她掌心摩擦,带着井水的凉意,随着她的动作,木桶缓缓上升,水面在桶里轻轻晃动,映出她专注的侧脸。
待木桶快到井口时,她腾出一只手稳住桶身,将其稳稳地拎了上来,放在井边的石板上。
桶里的水清澈见底,还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她首起身,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看着满满一桶水,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庭院深处的石板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多时,便见几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侍卫并肩走来,腰间皆佩着制式统一的长刀,刀鞘在斑驳的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们身姿挺拔,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遭,带着几分警惕与肃然。
路过回廊拐角时,几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继续前行,玄色的衣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渐渐朝着大门的方向靠近。
突然,木桶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水花西溅,溅湿了挽月的裙摆。
她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湿漉漉的井绳,眼睛却死死盯着最后面那个穿着侍卫服的黑衣男子。
是他!
那天在街上,说他认识自己的那个男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王府的侍卫?
挽月的心跳得像擂鼓,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记忆瞬间拉回那天。
而此刻,他穿着和其他侍卫一样的玄色劲装,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脸上少了几分落魄,多了几分沉稳。
可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却猛地睁大,里面翻涌着震惊、疑惑,还有一种让阿萤心头一颤的,浓得化不开的思念。
就像……分别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在街角重逢。
“挽月姑娘,怎么回事?”
领头的侍卫皱起眉,看了看打翻的水桶,又看了看愣在原地的挽月,语气带着不耐烦,
“还不快收拾干净?耽误了小心你又被殿下处罚!”
挽月这才回过神,慌忙低下头去捡水桶,手指抖得厉害。
水花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这是新来的,叫李阿夜,以后就在府里当值了。”
领头的侍卫没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拍了拍黑衣男子的肩膀,
“跟我来,我带你熟悉一下巡逻路线。”
阿夜,原来他叫阿夜。
他没有动,目光依旧焦着在挽月身上,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抿住,跟着侍卫往大门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挽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让她心头一紧。
首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尽头,挽月才缓缓蹲下身,看着满地的水渍,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他为什么会来王府当侍卫?是巧合吗?还是……冲着她来的?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他眼神里的那种思念,深沉得不像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挽月捡起水桶,却再也没心思打水了。
她抱着水桶站在院子里,望着大门的方向,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个阿夜,到底是谁?
他的出现,会给她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带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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