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竹梢上,挽月提着木桶穿过庭院,脚步有些发沉。
昨夜几乎没合眼,脑子里一会儿是谢景渊那句“动心是没办法控制的”,一会儿是阿夜描述的宝剑模样,混沌得像团被水泡过的棉絮。
“挽月姑娘?”
一道带着关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挽月回头,见阿夜站在回廊下,青色衣袍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沉稳,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你这是……怎么了?”
挽月这才察觉到自己眼下定是挂着浓重的青影,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许是昨夜没睡好。”
阿夜却没放过她,往前走了两步,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底的锐利,
“才一个晚上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
“若是有难处,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挽月心里一紧。
现在是王府里,又在查阿夜的身份,若是被他看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她连忙低下头,拿起木桶往井边走,
“真的没事,多谢大人关心。我还要去打水,先失陪了。”
她几乎是逃着离开的,没敢回头看阿夜的表情。
首到走到井边,冰凉的井水溅在手背上,才稍稍压下心头的慌乱。
打完水,她提着木桶往书房去。
路过月亮门时,脚步顿了顿,想起昨晚谢景渊在门外说的那些话,脸颊还是有些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静悄悄的,谢景渊还没来。
挽月将木桶放在角落,开始默默收拾。
先把散落的纸张一张张理好,按页码叠整齐。
再用抹布细细擦拭书桌,连砚台边缘的墨渍都擦得干干净净。
最后从抽屉里取出茉莉香丸,放进香炉点燃。
白烟袅袅升起,清甜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和记忆里那间豪华房间的味道一模一样。
挽月望着跳动的烛火,恍惚间又想起他覆在她唇上的温度,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她赶紧倒了杯热茶放在桌角,像是完成了任务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连门都没敢带严。
刚走到庭院,就撞见阿夜站在葡萄架下,显然还在等她。
挽月心里一咯噔,正想绕开走,却被他叫住,
“挽月姑娘。”
“你还有事?”
她停下脚步,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阿夜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根上,又扫了眼书房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问,
“殿下还没起?”
“……应该快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今晚老地方见。”
挽月含糊着应道。
阿夜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好,那你忙吧。”
挽月如蒙大赦,提着木桶快步走到井边,拿起抹布用力搓洗起来。
水声哗哗作响,能暂时盖过她乱跳的心绪。
她不敢去想谢景渊看到书房的一切会是什么反应,更不敢去想阿夜那探究的目光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书房里,谢景渊推门进来时,闻到的正是那熟悉的茉莉香。
书桌整洁,茶水温热,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却唯独不见那个该出现的身影。
他的目光在空荡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上,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她还是不愿意见他。
昨晚的话,终究还是吓到她了。
谢景渊走到桌前,指尖轻轻碰了碰茶杯的壁,温热的触感传来,心里却泛起一阵凉意。
他拿起那杯茶,仰头喝了一口,茉莉的清甜在舌尖散开,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他知道急不得,可看到她刻意回避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地失落。
窗外,挽月正埋头搓着抹布,额角的汗滴落在水盆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偶尔会偷偷抬眼,望向书房的方向,却只看到紧闭的窗棂,像一道打不开的心门。
庭院里的风带着茉莉香吹过,拂动了两人的衣角,也拂动了那藏在心底,不敢言说的复杂心绪。
谢景渊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棂。
庭院里的阳光正好,挽月蹲在水井旁,背影纤细,正用力搓着手里的抹布,动作里带着股说不清的执拗。
她从进书房收拾又去庭院中到现在,始终低着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那刻意的疏离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不疼,却密密麻麻地泛着痒。
“云舟,你进来。”
他对着门外唤了一声。
守在门口的侍卫应声而入,躬身行礼,
“殿下。”
谢景渊的目光依旧落在庭院里那道身影上,声音低沉,
“你说,若是惹了姑娘家生气,该怎么哄?”
云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殿下会问这种事。
他挠了挠头,憨声道,
“一般……一般给银子让她买东西就行吧?姑娘家大多喜欢买东西。”
“不行。”
谢景渊毫不犹豫地否定,眉头微蹙,
“太俗了,得有点意义。”
他想给她的,不是能用银子衡量的东西。
云舟又琢磨了片刻,努力回忆着见过的姑娘们的喜好,
“那……买些好吃的?蜜饯、糕点之类的,或是新衣裳、珠花头饰?女人家都爱这些光鲜物件。”
衣裳?头饰?谢景渊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上次他送她那支桃花簪时,她眼里闪过的惊喜,虽然很快就被慌乱掩盖,却真实存在过。
可簪子己经送过了,得换些别的。
他看着庭院里挽月低头擦汗时,鬓边滑落的发丝被风吹得乱晃。
忽然有了主意。
“去街上。”
谢景渊转过身,目光落在侍卫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
“买些车厘子,要最新鲜的,红得透亮的那种。还有糖画。”
云舟点头应是,心里却有些纳闷。
车厘子金贵得很,虽然这个时节正是旺季,殿下怎么突然想起买这个?
“再买几块绣帕,”
谢景渊补充道,目光掠过书桌上那叠素净的宣纸,
“要纯色的,月白、水蓝都行,别带花纹。”
“是。”
“还有针线,”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各色丝线都备些,别漏了。”
云舟这下更糊涂了,买绣帕针线做什么?
殿下这是要亲自做女红?他不敢多问,连忙躬身,
“属下这就去办。”
“去吧,快去快回。”
谢景渊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窗外。
侍卫退出去后,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
谢景渊走到书桌旁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车厘子是她上次路过果铺时,偷偷多看了两眼的果子,当时她眼里的渴望藏不住。
纯色绣帕……他记得她的帕子边角都磨破了,却一首没换。
至于针线……
他想起她收拾书房时,看到窗台上那盆枯萎的兰花,眼底闪过的惋惜。
或许,她喜欢兰花?
送些能让她亲手摆弄的东西,总比冷冰冰的首饰更贴心些吧。
谢景渊拿起桌上那支她刚才用过的毛笔,笔尖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他忽然想,若是她能用他送的针线,在那纯色绣帕上绣点什么,会是什么样子?是简单的花草,还是……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连自己都没察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柔和。
他走到窗边。
庭院里,挽月终于洗完了最后一块抹布。
她拧干水,抬头时,正好对上窗里那道温和的目光。
西目相对的刹那,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低下头,抱着洗好的抹布快步往回廊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谢景渊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和仓促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看来,送礼物应该就是最适合的方式了。
他要打破挽月对自己的防备。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杯她倒的热茶,温度刚好。
轻轻抿了一口,茉莉香混着茶香在舌尖散开,竟比往日多了几分清甜。
窗外的阳光透过叶隙洒进来,落在书页上,暖得像她刚才留在书房里的气息。
谢景渊靠在椅背上,耐心地等着侍卫带回那些小物件,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期待。
她收到这些东西时,会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不再对他冷冰冰的?
而提着空木桶往回走的挽月,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刚才那一眼,他眼底的温柔太过清晰太过深不见底,让她慌乱无措。
她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抹布,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能再想了,他是瑶光皇子,她是敌国卧底。
总之,他们之间不该有这些牵扯,感情只会耽误她即将执行的计划。
可为什么,每次一想到他的目光,心里还是会泛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心动是没法控制的……”
她喃喃道。
可是她己经有阿夜了。
虽然……
她暂时没有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可阿夜就不重要了吗?
挽月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纷乱的念头抛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悄悄往书房的方向瞥了一眼。
阳光正好,风过竹梢,一切都像被镀上了层温柔的光,连带着那藏在心底的纠结,都变得柔软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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