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夜风微凉。
烛火在铜制烛台上跳动,将谢景渊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铺着锦缎的桌案上。
他坐在紫檀木椅上,腰背挺得笔首,手里却捏着一根纤细的绣花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白色的绣帕铺在竹绷上,他正小心翼翼地用胭脂色丝线勾勒着车厘子的轮廓。
针脚算不上细密,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看得出来是第一次做这种细致活计。
烛火映在他专注的脸上,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柔和了许多,连指尖偶尔被针扎到,也只是皱了皱眉,继续往下绣。
桌案一角,放着个青瓷盘,里面盛着鲜红透亮的车厘子,颗颗,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来的。
旁边还有个糖画,是只展翅的蝴蝶,糖浆凝固后泛着琥珀色的光,显然是特意买来的。
他想把所有她可能喜欢的东西,都绣进这方帕子里。
车厘子是她偷偷看过的果子,桃花是她发间曾戴过的簪子花样。
还有……他特意在角落绣了枚小小的银簪,样式和她那支一模一样,只是用银色丝线绣出,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烛芯爆了个灯花,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谢景渊抬眼看了看窗外,月色己经爬上中天,算起来,竟绣了快两个时辰。
他放下绣针,拿起绣帕对着烛光看了看,虽然针脚粗糙,却也算看得过去,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他将绣帕仔细叠好,连同那盘车厘子和糖画一起放进食盒,起身往挽月的房间走去。
回廊上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夜风吹过,带着些微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那点暖意。
而此时的挽月,正拿着那件素色衣裳披上,准备去柴房找阿夜。
白天阿夜那探究的目光让她不安,总觉得他眼神里有些担心自己。
她刚推开房门,就撞进一道熟悉的身影里。
谢景渊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食盒,月光落在他肩上,像是落了层薄薄的霜。
挽月吓了一跳,手里的衣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桃木牌从衣襟里滑出来,滚落在脚边。
她慌忙弯腰去捡,害怕谢景渊看到上面的字,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要去哪儿?”
谢景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夜露的清冽,目光落在她慌乱的动作上。
“没,没去哪儿。”
挽月把桃木牌紧紧攥在手心,塞进袖中,才抬起头,眼神有些闪躲,
“就是……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想开门看看是谁。没想到是殿下,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她的心跳得飞快,生怕他刚才看到了桃木牌,更怕他问起自己深更半夜要出门的事。
谢景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见她眼底满是慌乱,便没有追问,只是扬了扬手里的食盒,语气带着几分温和,
“睡不着,过来看看你。方便……进去坐会儿吗?”
挽月愣了愣,看着他手里的食盒,又看了看他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期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夜色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廊下的灯笼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挨得很近。
“方便。”
她终于低声应道,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谢景渊提着食盒走了进去,房间很小,陈设也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看向还站在门口的挽月,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进来吧,外面风大。”
挽月咬了咬唇,慢慢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咔哒”一声合上,仿佛将外面的夜色和喧嚣都隔绝在外,只剩下房间里两人略显局促的呼吸声,和烛火跳动的轻响。
她不知道他深夜来访,到底是为了什么,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既紧张,又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谢景渊在桌旁坐下,将食盒盖子缓缓掀开,里面铺着一层软绵的锦缎,放着那方刚绣好的白帕,旁边是一小碟晶莹的车厘子,还有那只蝴蝶糖画。
烛光落在绣帕上,胭脂色的车厘子、粉色的桃花,还有角落里那枚银色丝线绣的小簪子,针脚虽不算精致,却透着股笨拙的认真。
挽月的目光落在绣帕上,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
她认得那银簪的样式,正是她日日插在发间的那支,连簪头的小缺口都绣得分毫不差。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殿下这是……”
她声音有些发哑,不敢抬头看他。
“送你的。”
谢景渊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喜欢吗?”
挽月拿起绣帕,指尖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针脚,像是能摸到他刺绣时的专注。
可下一秒,她猛地将帕子放回食盒,往后退了半步,语气硬邦邦的,
“不要。”
“还在置气?”
她不能收。
他们身份悬殊,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是敌国之女,这点清醒她还是有的。
谢景渊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逼近一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挽月,本王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收下就是了。”
挽月别过脸,
“殿下这是威逼吗?殿下的好意心领了,但这太贵重了……”
“贵重?”
谢景渊打断她,拿起那方绣帕塞进她手里,语气忽然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本王以烬王的身份命令你,收下。”
挽月的手被他攥着,绣帕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烫得她心尖发颤。
他的眼神锐利而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景渊见挽月抿着唇不说话,眼眶微微泛红,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重了些。
他指尖的力道松了松,目光软下来,轻轻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安抚。
“刚才说话急了些,吓到你了吧?”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恼,
“这帕子……就算是我赔罪的礼物,别再躲着我了,嗯?”
挽月抬眼看向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威严,反而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像被月色浸过的湖水。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想往后退,肩膀却被他轻轻按住,退不开。
谢景渊拿起那方绣帕,重新放进她手里,这次的动作格外轻柔,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像羽毛拂过,引得她指尖一阵发麻。
“拿着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
“以后……我们好好相处,不闹别扭了,好不好?至少……你别躲着我。”
挽月攥着那方绣帕,布料的粗糙感和上面温热的针脚仿佛都带着他的气息。
她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没再推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弱弱的,
“嗯。”
谢景渊见她应了,眼底瞬间漾起笑意,像冰雪初融般清亮。
他松开手,顺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这才对。”
廊下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过,将两人之间那点紧绷的气氛吹散了。
挽月低头看着手里的绣帕,上面的桃花像是活了过来,在烛火下轻轻晃动,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软软的,像被温水浸过一般。
突然想起来还有和阿夜的约定,再不去他该等急了重要事为主。
她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着明显的疲惫,
“殿下,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你也早点回去吧。”
谢景渊挑眉,脚步没动,反而往前凑了凑,眼里带着点戏谑,
“这么着急赶我走?就不能留我喝口茶再走?”
挽月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了些,
“殿下,我不是赶你,是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躺会儿。”
谢景渊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换上几分担忧,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熬点药吧,应该还有些常备的药材。”
说着就要转身去找药罐。
“不用不用!”
挽月连忙拉住他,
“真的没事,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你再说了,你又不是大夫。”
见他还想说什么,她又加重了语气,
“快回去休息吧,不然明天该没精神了。”
谢景渊看着她坚持的样子,知道再留下来也不合适,只好点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要是晚上难受得厉害,记得叫我。”
挽月敷衍地点点头,
“好,快走吧。”
谢景渊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叮嘱,
“有事一定要叫我,别硬撑着。”
“好。”
挽月挥挥手,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松了口气,转身关上了门。
门外的谢景渊站了会儿,确认里面没什么动静,才慢慢往自己的住处走,心里还惦记着她刚才疲惫的样子,想着明天一早得再过来看看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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